基斯里夫的天愈加黑暗，血紅色的月光在人們的視線中愈加耀眼，那是邪月……

慘白的月光照在狼藉的街道上，照在凄慘的尸體上，最后照在十字架上被綁住的男人身上，那道往日人們看來圣潔的月光在這一刻并沒有帶來什么祝福，只有袖手旁觀，袖手旁觀邪神的降臨。

“啊！”十字架上的男人忽然吼叫起來，皮膚下的血管越來越明顯，開始出現青紫的紋路，太陽穴暴起，眼睛再也不復往日之單純，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的暴虐與怨念。

身體極度不自然的膨脹起來，兩只如羊角般的犄角在太陽穴上盤起，皮膚如干枯的大地一般深褐，面容似羊非羊似牛非牛，腳上的亞麻草鞋被突起的大腳趾頂破，變成兩只長滿毛的蹄子。

“吼！”男人雙臂掙扎起來，隆起的肌肉不復之前的虛弱，輕而易舉的將繩子突破。

兩只蹄子再一次踏到鋪滿雪的地面，雙手捂著羊頭咆哮，猩紅的眼睛看向街頭，眼神暴虐而又嗜血，嘴中無意識的低吼著“復仇……復仇……”

顯而易見，他異化成了一個野獸人，復仇生靈。

正如哲學家所說的那般，人類所遭受的苦難都是自己造的孽，他人施展的因最終將會變成自己的果，衛兵釀下的行為也將為其付出代價。

怨氣……

邪神感受到了這片大地上濃郁的怨氣，于是它出現了，在這些飽含怨氣的人們眼中，能為他們報仇的邪神甚至比晨曦女神還要神圣、偉大，就如溺水時的救命稻草一般，雖然不至于救命但使你看到了希望，哪怕在他人看來它依舊毫無希望。

但事情常常具備兩面性或多面性。

“菲婭，你聽到了嗎？有人在說話！”那位躲在房內的父親對著女孩說。

“沒有啊，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迸櫭蓟卮?。

那道聲音再次出現在男人的腦海中。

“去復仇吧孩子！去復仇吧孩子！我們不能再像綿羊一樣順從下去了……”

如父親的諄諄教導，又如惡魔邪神的蠱惑之語，那般低沉卻又那般令人感到親切。

“爸爸，你怎么了，你要我原諒你什么？”菲婭疑惑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復仇！復仇！讓這些愚蠢的人類血債血償！”

聲音再一次出現，男人說道：“我該怎么復仇，我甚至連貴族的面都見不到?！?

“你知道該如何做的，只要出了這扇門……來吧孩子，你知道如何做的……”

“復仇……復仇……”男人神情迷茫的呢喃。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菲婭搖了搖男人的身體，男人清醒過來，可看到女兒那和妻子七分像的面容，神情再一次激動起來。

“我要復仇……我要復仇?！蹦腥讼仁堑吐曕?，隨后起身拿起墻上掛著的伐木斧，走出門怒吼道：“我受夠了！我要復仇！”

男人舉著斧頭走出門外，同樣的時刻，那些原本如男人家緊閉的房門忽熱一個個大開，走出一個個持著斧頭或者鋤頭、鏟子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菲婭在父親出門后也跟著出了門，可她剛一出門就被這些人給下了一大跳，這些鄰居們都怎么？每個人的臉上都不復往日的親切，一個個神情狂熱，眼神發紅，嘴里還呢喃著復仇，復仇，如此陌生的人們真的是她所認識的那些人嗎？

“爸爸，他們！你……”菲婭驚恐的捂住嘴，父親不知何時轉過身，相比起那些人神情上的異常，父親的異常顯然更大一些，原本滄桑卻慈祥的臉龐已經因為太陽穴與血管的突起而猙獰無比，頭頂兩側高高突起，似乎有角想要鉆出來。

皮膚暗黃，骨架皮囊開始膨脹，眼神也不復屋內的那般，而是猩紅嗜血，可菲婭卻覺得父親還是父親，雖然模樣變了，但那種對她慈愛的眼神沒有變。

“原諒我……”男人無意識的喃喃著，扛起伐木巨斧，將幾個發狂沖過來的人砍翻在地，然后那些嘴里喊著復仇的人便不再往這邊動，像是有組織似的聚集在男人身邊，偶爾有幾個人想要朝菲婭走去也被男人吼叫著叫了回來。

他們說的已經不是人話了，那已經是獸語了，怪物們。

“爸爸……”菲婭捂住嘴，任由淚水從雙頰淌過，泣不成聲的蹲在地上，她已經失去母親了，沒想到又要失去了父親。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啊！”

滾燙的淚水滴在雪上，一個嬌小的身軀孤獨的蹲在雪地中瑟瑟發抖，在她一旁，是走過去的大批野獸人……

街道上震動起來，正在洗劫的衛兵也不由停下了動作，疑惑的看向身后，道：“地震了？”

實際上，這正是無數只蹄子的劇烈震顫，這就是一只嘶叫獸群！野獸人缺乏紀律、毫無憐憫，所過之處，生靈涂炭，而這些衛兵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沉浸在發財了的思想中。

也是，在他們那匱乏的認知里，野獸人只有北境才會有，絕大多數當兵的都沒有見過野獸人的存在，只是或多或少的道聽途說罷了，而在斯特林格這種還算繁華的貿易城市，更是沒見過野獸人，就連入侵的蠻子都見得少。

平時吹牛吹的一個比一個狠，但當他們自己真的看見一群瘋狂的野獸人沖過來的時候，才會理解被他們嘲諷的北境人過的是多么的不容易。

“怪……怪……怪……怪物！”一個衛兵結結巴巴的道，眼神驚恐的看著沖過的野獸人，往懷里塞東西的手也停了下來。

平日里最多的就是欺負平民，衛兵們哪里遇到過這種場面，下意識地就像拔腿逃跑，可懷里塞滿了的東西讓他們舉步艱難，可又舍不得扔掉，畢竟衛兵的生活條件也只是比平民好一點而已，對于貴族來說也是被欺壓的一批。

“快跑?。　?

“我跑不動了，求求你們……別丟下我一個人，求求你們……”一個衛兵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上，他的腿肚子已經麻了，被嚇得癱倒在地，懷里的東西散落在地上，他也顧不得心疼了，因為下一秒就被沖上來的野獸人踏成肉泥，沒有任何衛兵戰友拉他一把，或許他們自己都自身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