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個再普通的掃地阿姨就比別人低下嗎？

“喂，兒子啊，你什么時候回來啊？”

“我明年一定回來，不說了，在開會呢，掛了。”

“喂，女兒啊，我這月的生活費不夠了，沒錢買藥…”

“我不是上個月就給過你了，你找大哥要，掛了，我有事。”

她靜靜的坐在屋門口盯著門前那棵老槐樹發呆，今天她找了個打掃廁所的工作，對方看她這年齡一下同意了。

她站起身來，將椅子搬到老槐樹前，摸著那粗糙的樹皮和年久的紋理，自言自語道：“老伴啊，今天我找了個工作還不錯，人家一下同意了，明天就去工作，你照顧好自己…”

秋風吹落樹枝上發黃的葉子，還帶走它們，這棵大樹在這已經好久了，說不清幾十年了，只是清清楚楚的記得老伴就埋在下面。

“我給兒女打過電話了…”

“他們都過得挺好…兒子當上總經理了，女兒開的店，從早忙到晚閑不下來…”

“我啊，也找了工作…就看不用勞煩他們了…”

“你放心，藥我一直在吃…只是今天去藥鋪買藥，價格又貴了…”

“等我賺到錢一定按時吃，你別擔心…”

她對著樹說話，仿佛那顆樹就是老伴。

太陽很快下山，她不喜歡看到夕陽，因為她覺得自己就像夕陽一樣，終有一天要落山。

次日清晨，她早早到了工作崗位，學校對方簡要交代了工作情況就走了，她擔起重任，將超大塑料桶推進廁所，手持鐵夾，夾起用過的餐巾紙放到桶里，就這樣來回一整天，從早上7點到晚上7點一，下班便賣力騎著自行車回家。她不能向其他工作人員可以住校，所以只能騎著老式的自行車來回。

來來回回一個月下來，他腰是酸的不行，在拿到工資那刻是笑著的，兩千出頭，買了點藥、交了電費、修了下落雨的屋頂也沒剩多少，每月只都有幾天閑下來可以在家干農活、洗衣服，有時上山砍柴，日子還算清閑。

人生總會出現點意外。

又是休閑的一天，大雨下了好幾天，家里沒柴生火了，倉庫的木頭也沒了，有時冒著大雨上山砍柴，她干勁十足，大雨對她來說沒什么，扛著一大捆木頭背著下山，一切必須格外小心，雨天路滑，尤其是下山時那混著泥的小路，最終是一個腳滑從山上一直滾到山下，幸好中途被樹枝勾住，保住一命，但雙腿已全是傷，拾起地上的粗樹枝撐著。

回家的路上，被雨水泡發的傷口隱隱作痛，坐到椅子，那瞬間感覺雙腿無力，甚至使不上力起來，草藥用手揉進敷在傷口上，痛得眼前突然發黑，閉眼昏倒。

第二天去城里買藥——

“這藥不能再便宜點嗎？”

女人不耐煩的從她手中抽回藥膏，“大媽七十塊已經很便宜了，這藥很好的，你腿傷成這樣，別說連點錢都出不起。”

她嘆了口氣，咬緊牙，拿出最后一張紅色大鈔遞給女人，女人見狀，一下樂開了花，見她拿起藥膏起身，趕緊扶起她笑呵呵說道，“老人家我扶你，你慢走。”

在工作期間請假是會被扣工資的，這點她很清楚，帶著腳上的傷繼續工作，可實在太痛，不得已去找老板說。

“你這不算是工作弄傷的，我沒辦法給你賠償，你去醫務室擦點藥吧，回家休息兩天。”

“會扣工資嗎？”她問道

“你這話說的我會是這樣的人嗎？”老板笑了，明顯心虛了。

聽到這話她心安的回家休養，吃的是咸菜配粥，好一點就蒸幾個大白饅頭，村里人還送了幾個肉包和一條草魚。

月底結工資時比上月少了幾百，她就知道哪有帶薪休假的好事，此后哪敢再請。

廁所里的垃圾桶多了許多泡面盒子，還有些剩著湯，灑在桶里，特別惡心，下面一下就怪罪起來說要嚴查。

結果，廁所外的監控一個都不按，工資照舊，但卻要花力氣將泡面盒子分類。

“那掃地大媽都多大年紀了，你把泡面盒子扔在垃圾桶不好？”一個女生對另一個女生說道。

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吃著午飯，聽著學生兩講話，今天吃的是花菜炒胡蘿卜。

“管他呢，又不是你掃地，管這么多干什么？”那女生剛想捧著泡面進廁所，就被吃飯的她攔下，“小姑娘，泡面不能倒在廁所里，去扔到垃圾桶里。”

那女生一聽，踮起腳嘲諷道：“大媽，我就扔個泡面盒子，礙到你什么事了？”

“小姑娘泡面盒子不能扔到廁所里。”

那女生不聽，朝她大吼，“我就丟這了，你拿我有什么辦法？”說著，直接松手直接松手，泡面掉在地上，湯都撒了。

她的確拿她們沒辦法，蹲下身去撿，誰知那人推倒她手里的飯盒，帶著另一個人匆匆逃走，剩她一個人右手將飯撿回盒里。

此后那人一直都來，但她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終于她忍不下去了，將那女生告到辦公室，老師雖然指責那人的行為，但還是沒有給她一個交代，也正因如此，那人帶著其他同學來搗亂，將垃圾桶故意打翻，泡面盒子比以前多了許多。

——

“老板，廁所的泡面盒子真的太多了，那些人還故意將垃圾桶翻倒，還給我午飯加餐，您真的要好好管教他們…”

“知道了，去干活吧。”老板擺擺手，對電話里哈哈大笑。

“我真的…”

她還沒說完，就被趕出去了。

風吹禿了槐樹的葉子，冬天來得很快，她為樹圍了圈圍巾，然后坐在椅子上與它聊天。

“學校的孩子越來越過分了，我都一大把年紀了，吃干活很吃力啊…”

“我這星期給兒子打電話了，不知道是不是手機欠費了，怎么一直打不通…”

“啊，對了，咱女兒給他生了一孫女，可惜太遠了我去不了…”

“今年過年他們可能又不回來了…”

時光催人老，有時候真羨慕年輕的他們。

此時，響起一陣陌生的聲音。

“你沒必要為他們工作，他們從不尊重你。”

她盯著那坨黑乎乎的東西發呆，四周一片空白。

“你為什么不選擇毀滅他們，讓他們知道要尊重老人！”

那黑乎乎的東西是從心里出來的，像一面鏡子不斷說著她的悲慘。

“你的兒女都不管你了，你自己一個人留在世上干什么？用我的力量去好好教訓他們吧！”

內心最渴望的東西，會讓你沖昏頭腦，迷失自己無法控制。

“我要將你們變成我身體的一部分！”

巨大的果凍，將眾人吸進身體，那些人在充滿綠色粘液的身體中無法呼吸，他們很快被分解成養分被吸收。

“奧托，住手！”路遙帶著一大群人阻止她，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打了個噴嚏，便幻化出自己身體般大的果凍來，她的眼里全是仇恨和憤怒，他要做的就是讓那些人學會禮貌，但，是在他身體里好好反省。

“誰也不能阻止我！”

“我就可以阻止你！接招吧，鼻涕蟲！”楚治雄大喊。

一只巨大的蝸牛被扔進她分身的體內，很快就被蝸牛吸收了，那一只只巨大的蝸牛一將她分身吸走，現在只剩下他了，所以蝸牛經常圍成一圈，不斷吮吸著她的養分。

“住手，我不要消失！我不想消失啊！”奧拓大叫著，腦子不斷閃過以前的記憶。

“媽媽媽媽，我和妹妹想吃大饅頭。”男孩甜甜的笑容，一下融化了母親的心，她哪舍得拒絕呢。

“知道了，媽媽馬上給你們做。”

“媽媽媽媽，我想去池塘抓魚，隔壁的二毛都抓了很大一條魚了。”女孩笑的特別甜，拉起母親的手就往池塘走，她都顧不上穿水鞋，笑呵呵的拿著漁網和桶子。

“媽我都長大了，你不需要再給我們送午飯了，我們可以在外面吃。”男孩皺起眉，看著旁邊的同學，趕緊將母親推出教室。

女孩搖頭抱怨著，“媽我都多大了，別再給我買這種粉紅色的鉛筆盒了。”

被推出門的母親嘆了口氣，“知道了你們以后好好讀書，我回去了。”

“媽，我要在外面闖蕩了，你放心吧，將來會帶你住大房子。”

“媽，你就別擔心我了，我在外面挺好的，找了個很愛我的人。”

母親愣在電話前，一句話都還沒說電話就掛了。

“我不想消失！”她痛苦的大喊著。

她還想坐在那棵槐樹前和老伴聊天，她還想攢夠錢去看女兒子的公司，她還想買了機票去看自己的小孫女，她還想，她還有許多還未實現的愿望。

她不想消失啊！

“啊娟，我這衣服又小了。”老伴兒的聲音縈繞耳畔。

“阿娟，我給你買了藥，你按時吃。”老伴兒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阿娟，咳咳…你別哭，我先去黃河路打好關系…再接你下來…”老伴兒病殃殃的躺在床上，直勾勾盯著天花板，嘴里還不忘提醒著，“啊娟啊…咳咳，床頭下藏著我的私房錢，哈哈，咳咳，留給你的…”老伴兒垂著的手猛的落下，他的生命在此刻結束。

她看著自己逐漸消失的身體，眼角的淚水濕潤了臉旁，“老伴兒，我好想你啊…”

當她只剩最后一絲殘骸，用盡最后力氣說道，“老伴我來找你了，給我留個位置…”

“媽媽媽媽，我和妹妹想吃大饅頭。”

“阿娟，該吃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