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公安局接到報警電話的時候一隊所有人才剛放下手里的活計暫時回家休息,一腳才踏出公安局辦公大樓的玻璃門,后面傳來接警科馬主任的喊聲。
見到馬主任就說明又有工作了,滑嚴問了句:“馬主任有案子?”
馬主任手里拿著記錄單給滑嚴,“知道你們一隊累,可是趙隊他們整組人都去辦另外一起案子回不來,這個時間也就只有一隊還在了,所以你看這個……”說著眼神朝著記錄單看。
滑嚴瞄了眼單子上的內容,地址上那五個大字“園山療養院”映入眼簾,這案子就算想給別人也不行了,他拍了拍比自己矮上半頭的馬主任,“您放心我們馬上出警。”
才過去短短幾個小時療養院就出事了,記錄單上簡單明了的寫著“跳樓”。據滑嚴了解園山療養院里的病人幾乎都是患有精神疾病的人,跳樓這種事本來很常見,可想起葉筱晴說得非巧合事件,滑嚴便將重點放在了醫治這些病人的醫生身上。
因為只有一個死者,本來已經下班的陳文竹覺得自己可以應付得過來就沒喊助理提前來上班,又少有的給人家李亞楠安排了休息,就只身一人跟著一隊前往。等他們來到案發現場的時候陳文竹就笑了,這不是有現成的助理使喚嘛,而且還是好幾個。
陳文竹提著箱子走到死者附近,回身看了眼王老師帶過來的學生,“那什么,葉筱晴你過來幫一下忙。”
聽聞此言滑嚴伸手攔了一下,“不相干人等不能靠近。”
陳文竹道:“這怎么是不相干呢?這都是什么?”他指著面前的學生,“這都是未來的同事,給你家筱晴開小灶還不樂意。”
葉筱晴興沖沖朝滑嚴露出期待的表情,人雖站在原地靈魂早就跟著陳文竹跑過去了,“王老師,我可以去幫忙嗎?”
王老師看了眼滑嚴,從剛才陳文竹和他的對話里能聽出這位警官是認識葉筱晴的,陳文竹是誰自然不用猜,“去吧,小心點別給人添麻煩。”說完又自言自語,“來個療養院還能順便社會實踐。”
滑嚴看了他一眼,“這具尸體是怎么發現的?”
林琳臉色有些蒼白,走過去道:“警官,我是這家療養院的院長助理,我來跟您說吧。”
……
葉筱晴接過陳文竹給自己的一套裝備穿好,捂著嘴道:“陳師兄,這死者有問題。”
陳文竹一笑,“當然有問題,神經病嘛。”
“不是神經病這么簡單。”葉筱晴蹲在他身邊就把前一晚自己的想法還有和滑嚴說過的話又全跟陳文竹仔細講了一遍。
陳文竹聽完盯著那死者看了會兒,“那得帶回去仔細驗了。”
據林琳所說,因為前一晚大霧封路王老師帶過來的學生沒能回家,所以她自己也就臨時住在了療養院里,早上六點半準備和食堂的阿姨去說專門給學生們做早餐的事情。結果走出員工休息室就看到主樓前的地上倒著一個人,走過去才發現早就摔死了。
滑嚴讓林琳把療養院的工作人員名單報給他,又抬頭見療養院的不少地方都有監控,就準備先去保安室看看。
陳文竹帶著葉筱晴走過來,面部表情相當悠閑。
“如何?”滑嚴問。
陳文竹道:“筱晴跟著你真是讓你撿了個便宜。”
滑嚴嘆氣,“沒問你這個。”
陳文竹看他將手握成拳頭往后退了一步,“死者李童,女,二十五歲左右,她……”
滑嚴立刻聽出不對問他:“你怎么知道死者叫什么的?”
陳文竹拍了拍他肩頭,“我看你是真累了,腦子都有點轉不動了。”說完側過身給他看,兩名警察正準備將李童抬走,“病號服啊病號服,衣服上有他們的名字呀。”
葉筱晴看不慣陳文竹說自家男朋友,“別的醫院才不會在病號服上印名字呢,因為這家醫院是精神患者療養院,為了方便管理才會這樣做。”
陳文竹一臉他倆夫唱婦隨被喂了狗糧的模樣,“對,你們說什么都對。她是從樓上跳下來的沒錯,至少不是讓人推的,這個一會兒你可以去看看監控。”
“犯病自殺的?”
陳文竹伸出食指來回晃著,“得回去驗過才能判斷。初步判斷的死亡時間為頭天十一點至次日凌晨六點之間。她身上沒有外傷,有幾處淤青應該是死者生前自己磕碰的,都出現在膝蓋和胳膊上。唯一一處致命傷就在頭部,從上面掉下來頭著地造成的后顱骨碎裂,內臟出血,當場死亡。”
呂一達恰好經過聽到,不解問道:“你都說這么清楚了還不能判斷她是自殺?”
陳文竹和葉筱晴相互對視,“筱晴你來說。”
葉筱晴道:“我們在她兩條胳膊的靜脈處發現了很多針孔注射過的痕跡,雖然她是個精神疾病患者沒錯,但就算經常犯病醫院也不可能總是對其進行強行注射這種措施。所以我覺得這些針孔有些可疑。”
陳文竹用胳膊肘頂著滑嚴,“這可不是我發現的,是你們家筱晴說的。老嚴我跟你說,這實習助理以后我要定了,自己的師妹還得自己帶。”
滑嚴白了他一眼,“別說這么早,萬一人家被更好的單位看上了呢。”言下之意是萬一不在A市,萬一是公安部的犯罪調查科呢。
陳文竹擺手,“什么都別說,搶,到時候咱就讓老沈搶去。”
滑嚴愣是讓他給逗笑了,拿著手里的袋子打他的胳膊,“好好干活,別偷懶。”
陳文竹道:“那讓筱晴跟我回局里驗尸?”
滑嚴把葉筱晴拽到身后,“想都別想,他們都是嫌疑人!”說完就讓葉筱晴回到同學那里去。
陳文竹在他身后又踢又踹又打,折騰痛快了就自己坐著一起來的七人座警車回局里驗尸。畢竟他自己也是名優秀的法醫,滑嚴說這里不需要他,那他就回去好好做自己的本職工作。
葉筱晴跟著滑嚴,“我能跟著你們嗎?”
滑嚴看了眼身邊的王老師,一點也沒避諱,“一達,你和心融去把昨天晚上十一點之后到早上六點的監控全部調出來。”
呂一達好奇,歪著脖子問:“老大,陳法醫不是說死者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到六點之間死的嗎,為什么要從頭一天十一點后開始?”假如十一點之前兇手已經開始準備,那不就等于看漏了?
王老師也很想知道,身子微微湊近他們。
滑嚴道:“十一點之前我和筱晴在視頻聊天,她從這里來回經過都沒有見過可疑的人甚至是死者,所以明白了嗎?”
呂一達“哦哦哦”了幾聲,生怕被說轉身就跑了。
葉筱晴看王老師一臉八卦的表情看著他們二人,尷尬地笑了笑,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林琳給他們讓出了會議室,許剛一路碰到好幾個病人抱自己的大腿,短短一分鐘的路愣是三分鐘才到。
許剛一推門大喊,“滑隊,都準備好了可以問了。”
滑嚴點頭,讓他安排療養院的工作人員逐個進來問話,場面看起來有點像面試現場。葉筱晴賴著不走,說尸都讓她驗了,這人也必須看到底。滑嚴拿她沒轍,想著說不定她真能給指條明路,就讓她留在了屋里。
葉筱晴貼在他耳邊,“留意那個看門的趙聰。”
這大概是葉筱晴見過人數最多的問話現場了,從打掃衛生間的大媽到食堂做飯的阿姨,從保衛處看門的到配合醫生管理病人的保安,從院長到醫生,十幾個工作人員回家的沒回家的都挨個問了一遍。
黃澤被安排在最后一個進來,顯然神情上并沒有像他之前那三位醫生似的很緊張,“警官。”
葉筱晴介紹,“這位就是我們這次的其中一位老師黃老師,專門負責臆想癥治療的,你可要好好問問。”
滑嚴道:“黃醫生,李童是你負責的嗎?”
黃澤重重嘆了口氣,“哎,是我,又是我。”
“又?”
黃澤四下看看道:“警官,我懷疑李童不是自殺的。對,我是她的主治醫師,她也是臆想癥的患者。”說完把桌上的一封牛皮紙袋推給滑嚴,“這是李童的治療記錄,她屬于器官病癥型患者。”
滑嚴看了看葉筱晴,對方解釋,“就是說意外導致的。”
黃澤笑道:“對,筱晴很聰明。她在二十歲的時候出過一場車禍,頭部受到過創傷,治好之后就見不得車禍一類的場景。她的父母都是在那場車禍中去世的,所以受了刺激總擔心有車要撞自己,兩年前她唯一的奶奶也走了。”
“就是說李童沒有家人了?”
黃澤道:“可以這么說,她還有個姨媽,但就算是個外的,能替她交著住院費就不錯了。警官,這個李童五年來一直都是擔心自己被車撞,但最近開始也不對勁了。”
葉筱晴接道:“她是不是也轉移了?”
黃澤道:“是的,同樣也是結婚。天天等著新郎過來。”
葉筱晴把病人轉移臆想的事情不露一點的告訴給滑嚴,聽過之后他也變得在意起來,覺得李童跳樓的事情確實不是很簡單。
葉筱晴突然想到什么,問黃澤,“黃醫生,李童的新郎來了嗎,我的意思是和張菲的臆想有出入嗎?”
黃澤立刻道:“有。李童的新郎來了,她每天都會讓護士陪著自己演結婚的場景。可是張菲的新郎卻跑了。”
黃澤說話的時候非常誠懇,葉筱晴沒從他身上看出半點說謊的跡象,相反他出于死者的主治醫師身份,反而更加希望可以通過自己的配合幫助警方破案。
滑嚴問他:“昨天你回家了嗎?”
黃澤搖頭,“我和王老師,哦就是王承,我們兩個是好友。聽說他們走不了昨晚我就留在這里陪著他聊聊,我們倆住在一個宿舍里。”
“如果病人突然發病,你們有可能對其使用鎮定劑等藥物注射或者一直采用這個方法嗎?”
黃澤不可思議的猛地抬起頭,“這怎么可能,就算是精神分裂癥的患者我們也不可能一直用藥物注射的方式,主要還是要靠心理引導,我說過藥物治療也只是配合。”
滑嚴點點頭,“好,我們就問到這里了。如果黃醫生還想到什么關于死者的重要信息麻煩您直接來找我。”
黃澤一走葉筱晴就看向滑嚴,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
滑嚴問:“你怎么看?”
葉筱晴重新整理了下黃澤說過的話,“我覺得他們的病情突然惡化一定和療養院的某個人有關。”除去注射之外一定還存在對病人的精神進行了引導,也就是暗示性自殺。
看了眼時間,他們已經把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人都問了個遍,最后就剩院長王秀娟還沒有到場,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
正想帶著葉筱晴去昨晚她直播的那間骨灰墻去看看,蘇心融小跑了過來敲開門,“滑隊,有兩個問題要跟你報告一下。我們問過了療養院的監控有死角,所以第一并不是每個角落都能看到,而且樓后也沒有安裝監控設備。第二監控室電腦壞了好幾天了,修理工一直沒來得及修,所以暫時看不到影像。”
滑嚴手指輕敲著木質桌面,發出“噠噠”聲,“打電話把馮遲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