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嚴的家葉筱晴不是第一次來了,輕車熟路,進門甩掉鞋就跑了進去。和她自己家相比,滑嚴的家就像酒店似的,永遠都是那么干凈整潔,就連床單都沒有一點褶皺。
滑嚴在身后把她的鞋收好,好心道:“快洗洗睡吧。”
葉筱晴正要爬上沙發的腿停住,緊張道:“洗澡……睡覺?”
滑嚴無奈,插著腰看向她那倆二十八寸的行李箱,明明沒離開過A市,怎么能有這么大的行李箱?
“……您想太多了。”他拉著箱子往里走。
葉筱晴白眼一翻,“我去洗澡了,你能不能等我洗完出來再去睡覺?”
滑嚴笑了起來,“現在知道害怕了?”
葉筱晴點點頭,后勁兒挺大。她拿過手術刀,可沒用過匕首,她見過子彈射穿頭顱,但沒感受過擦肩而過。
“等等我吧。”
滑嚴走進廚房,在上層的櫥柜里翻翻找找,拿出一捆沒用過的保鮮膜,“我沒打算先睡。”
葉筱晴馬上嘚瑟道:“你看……”
他倆差了十歲,葉筱晴的腦回路滑嚴有時候真是跟不上,前面還很嚴肅的在說正經事,后面就能拐進奇怪的道路里。“過來。”他朝她招手。
“干嘛?”
他晃晃手里的保鮮膜,“纏傷口。”
不說這事她倒是把身上還有傷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了,再說剛才那位包扎的醫生技術非常好,現在根本不疼了。葉筱晴捂著脖子,“不用了吧?”
滑嚴“嘖”了一聲,“不包怎么洗?過來,快點的。”他拍拍自己身旁的座位。
“我這是劃破了,不包也能洗。你想想是不是?”葉筱晴從背包里拽出一條毛巾搭在肩上。他在軍隊和出勤的時候不可能沒受過傷,區區這樣的傷口大驚小怪。
滑嚴老媽子似的朝她招手,“快點,不包多麻煩,十分鐘能解決的事非得二十分鐘。”
說這話葉筱晴可就不干了,有點懷疑這位大哥是不是老天派來玩自己的,怎么專門和她對著干?“你不和我懟兩句是不是渾身不自在?”
“就事論事,再說了不包上一會兒傷口碰到水不疼么?”他有點哭笑不得,估計以前她有個小磕小碰之類的都是這樣糊弄的。“你學醫的不知道這樣容易感染?”
葉筱晴眼睛滴溜溜一轉,“可是我見到的傷口都是死了之后的。”
滑嚴:“……”
緊隨其后發出葉筱晴“哈哈”笑個沒完的聲音。贏了,贏了!
現在葉筱晴腳踩的地方可是滑嚴的地盤,滑嚴眉毛一挑,“我的地盤我做主”,站起來把她肩膀上的毛巾拿下來往沙發上一扔,“別洗了,好了再說。”他算是看明白了,這種人吃硬不吃軟。你要是用軟的磨她不吃那一套還冥頑不靈的跟你嬉皮笑臉,但凡你要強硬一點她還就聽了。
“別,不洗多臟啊。”剛才她一直和那幾個綁匪呆在一起,而且那個帶頭老大死的時候可就緊貼著自己的后背。葉筱晴想著把自己洗干凈了,再把現在這身衣服多洗幾遍,也不知道粘沒粘上血跡之類的。
滑嚴挺直腰桿居高臨下看著她,“那你說怎么辦?”他瞄著桌上的保鮮膜。
葉筱晴敗陣,“纏!”
滑嚴小心翼翼給她纏著保鮮膜,根本不需要浪費多少材料很快就纏好了。保鮮膜在亮處一反光,葉筱晴就像戴了埃及的裝飾品似的。
臨去洗澡時,葉筱晴想了想還是問了句,“另外那幾個人你們打算怎么處置?”
“警方會按綁架罪起訴他們。”
葉筱晴嘆了口氣,對那些綁匪的經歷產生了些憐憫之心。“其實他們也挺可憐的,被騙了錢不說,生病的親人還去世了,欠債很多。”
滑嚴拍拍她的肩膀。他和葉筱晴的職業還是有些出入,這個時候他不會同情他們。像今天這樣的綁匪雖然身世很可憐,但他們畢竟選錯了道路。“他們應該選擇法律程序,而且像他們這樣被欺詐的消費者完全可以把自己的事情告訴警察。用這樣的辦法不但危害了別人更加傷害了自己。我想他們已故的親人一定不想見到今天這樣的情況發生。”
葉筱晴沉默了片刻,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當他們朝著保險公司的那些員工開槍的時候,早已經把故去的家屬置之度外了。真該慶幸今天綁在自己身上的炸藥沒有引爆,還有那些員工沒有生命危險。
葉筱晴搖搖頭,總結道:“傷人自傷,哎。”
滑嚴很高興她能將這件事看得如此通透,將人摟進懷里揉了揉頭發。“再不洗就直接吃早飯了。”
葉筱晴兩條胳膊垂著,下巴戳在他胸口像只啄木鳥用尾巴就能平衡。“那我想喝皮蛋粥。”
滑嚴笑道:“去吧。”
葉筱晴顛顛跑進浴室,沒兩分鐘又探出個頭來,“你幫我擺一下那些東西吧。”
“我怎么知道怎么擺。”
葉筱晴道:“書全部放柜子里。”說完關上了門。
待滑嚴正要拉起箱子往她的臥室走,心里想著那間老早就騰出的空屋子終于有人住了。他自己的目標對象早晚都得被他自己解決。
“對了,把Jack和Rose放在書架和桌子邊。”
滑嚴回頭,“還洗不洗了?”
“啪”的一聲,門終于被上了鎖。
葉筱晴那間房滑嚴都是自己一個人打掃收拾好的,當時她拿來的東西也都是他憑著多年來搜證的經驗擺放的,女孩子的房間應該都是這么擺。把葉筱晴箱子里的幾十本書拿出來逐一擺放好,剩余的就是一些手上的工具還有僅僅一點生活用品。
可是Jack和Rose是什么?泰坦尼克號?
滑嚴靈機一動,想到剛才葉筱晴帶過來的編織袋,那兩位估計現在在那袋子里躺著呢。從客廳里一打開袋子滑嚴就笑了,感情這就是Jack和Rose。他把這二位小心拿出來,還大費周章用公主抱把Rose同志抱進了房里。
葉筱晴把所有道具都貼上了標簽,剛才他還琢磨著他們倆誰是誰,這么一看,整架人骨模型后面貼著Rose,而那具頭骨就是Jack。滑嚴真欽佩自己的直覺,還好剛才是抱了個女的。
葉筱晴洗澡的速度不是很慢,沒過多久就出來了。滑嚴也剛好把她那些手骨、眼球、心臟之類的東西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之前我去你家怎么沒見過這二位?”滑嚴指指已經就位的模型。
葉筱晴擦著滴水的頭發,“白師兄送的,怎么樣?”為了能對人體的結構有所了解,白剛把自己上大一時候買的模型送給了她。
滑嚴點頭,“還行,為什么叫Jack和Rose?”
她擦頭的手慢了下來,“什么叫還行,多帥多完美。你看看那心臟,還有這眼球。”說著雙眼放光去看桌上的模型。
滑嚴盯著看了看,說實話他真沒覺得帥到哪里去。可這大概就是他們作為法醫的興趣愛好吧,有時候他去陳文竹的法醫室也會時不時聽到他對著那些圖片說這話。他想逗逗她,“你剛才說你的秘密如果被我發現很有可能會覺得你很變態對吧?”
葉筱晴立馬收起笑容,不知他說的是哪個秘密,“什么意思?”
滑嚴唇一彎,“這就是你的秘密吧,昂,變態?”他指著模型說。
是她太過緊張了,反應過來立刻追過去給了滑嚴一拳,“對,我就是變態。”自己被氣得“哼哼”了幾聲,接過滑嚴給她買的粉色吹風機,特意開到最大檔假裝聽不到他的聲音。
滑嚴很講信用,靠在門口等著她,不僅沒走還陪著她直到把頭發吹干。“睡吧。我剛才已經幫你請假了,你們今天專業課不多就別去上課了,休息一天。”
葉筱晴從桌上拿起一本解剖書爬上床,“哦,那不去了你也要記得做粥啊,多晚我都要喝。”
幫她蓋好被子,兩人對視了半晌,沉浸在昏黃的夜燈之中,是不是下一步該做些什么?彼此都在等待著那個瞬間,就像新婚夫婦第一天上班的告別吻,然后說一聲“晚上見”。
就在以為一切都要來的時候,葉筱晴突然抓緊被子打了一個噴嚏,“哎呀。”
“感冒了,我給你找點藥吧?”
“不用不用,蓋著被子暖和一下就好了。”她整個人出溜進被窩里,臉都埋進了被子里,就剩了個眼睛以上。“忘了告訴你,Jack是為了就Rose才那樣的。”
“嗯?”
葉筱晴往被子里縮了縮,“白師兄送給我的那天,我就拿著他倆從實驗樓的樓梯下來,結果被對面的師兄撞了一下。我是沒摔倒,可他倆纏在了一起。然后Jack的手一直拽著rose,我使勁一拽Rose是救回來了,可Jack殘廢了……”
滑嚴聽她講得跟說單口相聲似的,忍不住笑了。“所以讓他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是你?”
葉筱晴很認真的點頭,“嗯。可是你不覺得特別浪漫嗎?他為了救她,犧牲了自己,從此Rose的眼里心里全是他,刻骨銘心。”
滑嚴道:“可是她沒了他,她還快樂的起來嗎?”
“她會帶著他的愛過一輩子啊。滑嚴你真是個聊天終結者。”葉筱晴忍不住說他。
滑嚴拍著被子,“這么說的不是你一個。快睡吧。”說完把她的被子拉開掖在脖子處。
葉筱晴快速拉住他的手指,“滑嚴,說是這么說,但以后咱倆都得好好的。要是有天咱們也像他倆似的,你一定不能為了我去犧牲自己。”
滑嚴心底的柔軟總能被葉筱晴戳中,但她這么說也是出于擔心自己的職業。就像今天,如果可以把人質換成自己,他絕對不會讓葉筱晴經受后面的射擊。他是警察,不管是葉筱晴還是別人,救人都是自己的使命。況且為了愛人奉獻生命能換回她的一生,何樂而不為呢?
他沒有回應葉筱晴,因為他心知如果真有這一天,他絕不會允許自己坐視不管。
葉筱晴覺得困倦了就想側過身子找個合適的姿勢睡覺,卻被滑嚴抬手圈在了他的胳膊里。他揉了揉她貼著創可貼的額角,像在做一個美好的夢。他的金色籠罩著自己,雖然感受不到卻意外的溫暖。最后在她的額頭落下金黃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