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嚴不知道葉筱晴和爺爺聊了些什么,房間里不時傳出爺爺大笑的聲音,但正是這樣他的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下了,這說明葉筱晴成功了。
葉筱晴扶著爺爺從屋里出來,爺爺臉上紅光滿面,喊著曹睿,“兒媳婦啊,把東西拿出來。”
曹睿一聽趕緊跑過來,手里的水都來不及擦,“爸,你著什么急啊,我還沒做好飯呢。一會兒給不行嗎?”
爺爺拉著葉筱晴往沙發上一坐,“不行,現在就得給。筱晴收了那東西才是我們家的人。”
“我們家的人”五個字聽進葉筱晴的耳朵里,仿佛像動畫片里的回音一般,這些字還得一行比一行小的出現在黑幕里。
滑明咧著嘴笑,“爺爺我幫您去拿,讓老媽先做飯。”
爺爺給了滑明一拐棍,“讓你哥去。”
自己家人肯定都知道爺爺說的“那東西”是什么。滑嚴他奶奶去世早,家中有個祖上傳下來的玉鐲,當時傳到曹睿手里的時候滑嚴還在部隊當兵,連女色都不近更別提什么孫媳婦了。奶奶臨走前就放心不下這件事,如今終于可以有個交代了。
爺爺撫摸著首飾盒回想著幾十年前奶奶戴上這玉鐲時的情形,“筱晴啊,這是只有咱們家兒媳婦才能戴的東西,現在爺爺替奶奶和媽媽把它給你了。”爺爺說完想要幫她戴在手上。
葉筱晴可沒摸過這么值錢的玩意,雖然不懂,但見那玉細膩通透,顏色純正,應該是一頂一的好貨。放在現在已經是如此貴重了,想來當年那個時代的女人,穿上華貴的服飾配上這個玉鐲,那得是多么貴氣啊。剛才她在爺爺房間里就看到了奶奶的照片,身著旗袍姿態高雅,只有她那樣的人才配得上這樣的首飾。
“這怎么好,我不敢收,怕壞了。”葉筱晴做事大手大腳的,隨時隨處磕磕碰碰,要是碰壞了后果不堪設想。
爺爺道:“那就不戴,可是你必須收著。”
在自己和滑嚴的感情上,葉筱晴覺得是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她自己來了半天的勁兒,上了半天的心思,卻還不知對方怎么想。這玉鐲更是不敢收。
葉筱晴道:“爺爺,等以后我們結婚的時候再給行嗎?我還這么小,收下不合適。”
爺爺皺眉,“筱晴今年多大?”
滑嚴就是總在年齡的問題做文章,“十九。”
“我快二十了,過了年沒多久,四月,我就二十了。”葉筱晴看了眼滑嚴。
滑嚴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總覺得葉筱晴看自己的時候,眼神里好像有些怒意。
爺爺道:“戴不戴我不管,但你得收下。十九歲啊,離結婚還差著些歲數。”
葉筱晴靈機一動,“那我就收下了,但我那不太保險,我讓滑嚴拿回家收著……”話音剛落就察覺出自己的話給說漏了。明明說住在一起,現在又說自己那,還好曹阿姨在廚房。
滑嚴咳了一聲,“是啊,丫頭毛毛躁躁的,放我屋里收著。”
最后還得是滑嚴出馬事情才得以告終。
因是距離大年三十還有一天的時間,曹睿還想去給親戚的小孩們買些零食,葉筱晴在家里無聊就說和滑嚴兩個人一起去辦。
滑嚴不怎么常住K市,所以沒有自己的汽車,臨出門就借了滑明的鑰匙。
葉筱晴見又是個新的品牌,激動得立馬鉆進去,“這車真的有點矮啊。”
滑嚴道:“跑車就是這個樣子。性能不低調,氣勢也不低調。所以我才不會選擇這種車。”
“哦,所以你就選那種黑色的集裝箱?”葉筱晴在車上摸來摸去。
滑嚴笑了,“你說我那車是集裝箱?”這都是什么形容?
葉筱晴呲著牙,“我錯了,咱們走吧。”
路上滑嚴想起傳家玉鐲的事,琢磨既然把它給了葉筱晴,那兩個人的事情就算定了。但定是定了,可眼下他們兩個人私下單獨可沒定。滑嚴覺得自己身為一個男人,敢作敢當。他是對葉筱晴有好感的,雖然年紀小了點,但人善良又懂事,滑嚴承認自己被她吸引住了。當時他覺得她一個人有些可憐,心疼她想照顧她,可現在多的不是憐憫她,而是打心里想看著她。
從前就算兩個前任哭著喊著讓他陪著她們,滑嚴也不可能想換個班加個班來調出時間,但在葉筱晴身上,他發現自己變了很多。每到下班的時間,案件快要終結的時候,他就想盡快結束然后去見見她,兩個人聊聊案件的事情,哪怕是互懟他也覺得高興。
葉筱晴懂他,還愿意陪著他,對案子上心起來比他自己還要瘋。也許老媽說得對,葉筱晴一個做法醫的,跟他最配。
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快地打著節奏,身邊的人跟著音樂哼哼著歌。
是挺配的,好在他們相遇了,好在他們是鄰居,好在他們有婚約。
“筱晴,那個玉鐲……”
話說到一半,葉筱晴就很有自知之明的接道:“那個玉鐲就放你那吧,我拿著也不是事。”
滑嚴沒多想,順著話頭道:“嗯,我想也是,我先收著。”
滑嚴自認為說得沒問題,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話傳進葉筱晴的耳朵里就變了味。葉筱晴沒吭聲,見他身上一片舒適的顏色,就這么不想讓她拿著那個玉鐲嗎?對了,她看不到滑嚴有戀愛的顏色,就是因為這樣那玉鐲才得放在他那。怕弄壞了以后給不了喜歡的人了唄。
葉筱晴把臉扭向窗外,K市不是政府辦公的要地而是科技發展新區,大量的海內外人才,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好看的真多,比車里的好看多了。
滑嚴沒鬧明白怎么突然不說話了,自然也不得知葉筱晴的重點不在前面半句,而是后半句里。葉筱晴噘著嘴不知在想什么,手指還摳著褲子。是不是大姨媽了突然鬧情緒?滑嚴沒敢理她,倆人一路僵持到超市的地下停車場。
葉筱晴原本恢復得差不多了,一只腳才剛踩到地上,就聽到后面有人在叫滑嚴的名字。聲音甜軟,帶著些嗲。
滑嚴驚訝道:“吳娜?”見到吳娜滑嚴是要驚訝的,因為他沒想到還會再遇到她,自從那次被潑水后兩個人就不歡而撒再也沒聯系過。此時碰到吳娜,滑嚴還真不知道怎樣跟她打招呼了。
但對方不介意,瞥了眼葉筱晴,高跟鞋又高又細往她邊上一站,顯得葉筱晴很矮。“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葉筱晴嘟噥了一句,“老套。”
滑嚴道:“老樣子,你也挺好的?”說完就后悔了,本想寒暄一下,這樣問顯然是會聊下去的。
吳娜所問非所答,“這位是?”
滑嚴道:“這是我妹妹。”
吳娜瞪大了雙眼,“你還有妹妹,怎么從沒聽你說過?”
葉筱晴氣死了,妹妹?是妹妹沒錯,怎么不說是什么類型的妹妹?心里嘀咕,“好啊滑嚴,我算知道你了。”好不容易剛滅掉的火“噌”的一下又上來了。可她就偏不解釋,看他怎么往下圓。
吳娜拽著滑嚴,兩個人的身子挨在一起,“你們是去超市嗎?要是不著急好久不見了,咱們去樓上咖啡館坐會吧?”
滑嚴看著葉筱晴,想讓她幫忙解決,誰知葉筱晴眼睛瞇著嘴角一勾,反倒神助攻了吳娜,“去吧,我正好渴了。”
吳娜就是滑嚴的前任,傳聞中那個大學法語老師。在葉筱晴心里一般叫娜娜的人都是身材好,聲音軟,整個人像上流社會走出來的似的。這個娜娜也一樣,行為舉止都透著那么一種嬌。
提議來咖啡館的人是吳娜,她就主動去買了飲料。在柜臺點了半天,一會兒加糖一會兒不加糖,一會兒要冰一會兒又少冰的,葉筱晴聽著煩就去找地方先坐下。等到上來一看,不就是一杯冰沙,怎么少冰?
葉筱晴戳著冰沙玩。
滑嚴真以為她大姨媽來了,問的很委婉,“你是不是不能喝涼的?”
葉筱晴立馬嘬了一口,“能。”
滑嚴覺得她好不容易愿意說話了,就道:“你不是愛吃蛋糕嗎,點一個吧?”
吳娜一聽覺得自己事沒辦好,趕緊一個響指喊來服務員要了兩個口味的。“其實我也沒什么事,就是單身久了很寂寞。”
葉筱晴:“……”
滑嚴送叉子的手停在葉筱晴手邊,委婉笑了笑。
吳娜認定葉筱晴是親戚妹妹,用手把頭發挽過耳后,“之前那樣……我也是氣得,后來想起來覺得挺對不起你的,當時刪了你的電話號碼所以找不到你,對不起。”
葉筱晴吃著蛋糕,給了句:“你可以找他啊。”
吳娜摩挲著咖啡杯,“我怎么好意思。”
葉筱晴道:“不好意思就別找了。”
吳娜這時候更尷尬了,恨不得找個縫鉆進去,“我,我……”
為了化解氣氛,滑嚴道:“我妹妹脾氣不好。”
是了,葉筱晴脾氣是不好,不好到現在想拿著叉子把這倆人一人叉一下。
吳娜臉色恢復了些,滑嚴還是那樣沒有變。他不怎么會說情話,但說出的話卻都是能夠治愈人心的。事實上吳娜后悔了,分開的一年多里她想了很久,也見了很多相親的人,沒有一個合適的。全是因為她遇到過滑嚴這樣的人后眼里就容不下別人了,總會拿他的好壞去評價別人。所以一圈過后,發現只要自己努力一下,也許還是能回到他身邊像以前一樣。可是她又不好意思托人去找滑嚴的姑姑要電話,這么久以來一直期盼著見到他。今天終于得償所愿。
吳娜道:“那個,我能再要個你的電話嗎,你的號碼是13……什么來著?”
滑嚴不好拒絕吳娜,她畢竟是姑姑朋友的關系,不給她面子也得給姑姑面子。當著葉筱晴就把電話告訴人家了。
葉筱晴黑著一張臉,暗自想,“難道滑嚴就看不出來吳娜是想和他復破鏡重圓嗎?這么一看怪不得不愿意把玉鐲讓自己收著,原來就是想著有機會回頭遇到人家呢。”葉筱晴覺得自己氣飽了,面前的蛋糕也吃不進去了,恨不得一盤扣在他倆臉上。
“騰”地站起身,面無表情,連正眼都不給吳娜了,“我去吹吹風,你們聊,半個小時后超市入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