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她一臉狐疑地望著對方,這個時間段和地點出現,況且帶著消失的討厭鬼這一點,她就已經有足夠的理由去遠離對方了。
“我是誰根本無關緊要?!睂Ψ筋D了頓,“你身上穿著與她一樣的衣服這一點就讓我確認你們應該是多少有些關聯的,倒不如說,你快點把她帶回去,這里過于危險。”
“……”
我是從那兒跑出來的,現在你要我回去???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去回答對方。
“更何況周圍的狀況不是一般的危險,比起在我身邊被其他人帶走,”他說到這里突然頓了頓,“我偏向讓她回到你們那里是更好的選擇。”
“……”她一時間望著這位渾身是血的陌生人茫然起來。
這叫什么事兒嘛?
“等一等……你也是跑出來的?”光線昏暗,她沒能看清楚男子是什么表情。
“……”還是保持沉默。
兩人保持大眼瞪小眼了幾秒。
“……靠?!睂Ψ揭话讶^壓在腦門上,自言自語地頭疼起來。
有人……?
說著,她感覺到幾道與眾不同的氣息開始靠近這里。
不管是什么人,被看見現在這個場面都不太妙,快點解決吧。
想到這里,年僅十歲的莎拉皺起小眉毛:
“我可以幫你哦,不過以后,你也得幫我一把?!?
“你行么……算了,我也沒有選擇的權利,一開始就沒得選。”
當然啊。
她不高興地撅了撅小嘴,自己又不是不識大局的人。
不過,在此之前,按照平日與陌生人接觸的底線,她很自然的想要探一探對方的底細。
于是,當她偷偷的在接近對方的同時打開靈視的那一瞬間……
什么都沒有發生。
莎拉什么都沒有觀測到,與普通人一樣,只有象征著冷靜的藍色情緒光暈和生命垂危的灰色紋帶淡淡的浮現在他的身體表面。
“這……這什么啊……”她喃喃道。
即使是吊著口氣也還是保持這么冷靜的樣子,她頓時越發覺得眼前這個大人與<蜂巢>里的那些大人們不一樣。
“你、你這家伙快死了吧?還不去治療一下在這里等死嗎?”
“啊……這么說起來確實有一點冷,”他這么說著把雙臂伸向自己,“說正題,交給你照顧了?!?
保持著最低的戒心,她伸出手接過對方懷里熟睡著的女孩子,多虧這一段時間的體能訓練和基因調整,她輕松的可以抱起同齡人。
金發上沾了些許血的污漬,和安詳入睡的一張臉。
待她確認了懷中的那張討厭鬼的臉之后,看向那條黑漆漆的小巷,那個男子早已消失不見。
這讓我怎么辦?
年僅十歲的莎拉無奈的搖搖頭,背起不省人事的討厭鬼女孩在街道的隱蔽處行走起來。
她一貫認為事情不簡單卻發生的太過突然也沒有怎么認真對待。
小孩子哪會在意那么多?
然而這沒有僅僅到此為止。
時間來到傍晚。
憑借一身本領躲過好幾次追擊搜索的她放下身上仍未醒過來的蘿克,迅速開啟了靈視:
她感到視野沒有發生變化。
什么顏色也沒有?
這表示討厭鬼什么生理活動也消失了?這怎么可能?。?
她反反復復開關靈視,但仍無法從蘿克身上找出半點生命存在的痕跡,這代表著現在的討厭鬼……
現在的女孩子,是個死物。
一股寒意徑直從心中升騰而起,她忍住打寒戰的沖動仔細用視線檢查現在的討厭鬼的身體。
太詭異了。
上上下下沒有一處是受傷的痕跡,倒不如說如果受傷了她在靈視下至少還可以看見血紅色的腥氣在緩緩逸散,結果什么也沒有。
“她現在怎么樣?”
“……?。?!”莎拉突然渾身一顫原地跳了起來,目光不自覺的投向身后黑色高大的影子。
是她在白天見過的那個男子。
“……嚇著你了么?”
在清冷環境下顯得格外陰森的黑框眼鏡和無表情面容,再加上對小孩來說比較離譜的身高使得她迅速的認出了對方。
不過此時對方身上的那些奇怪的味道都已經散去,也沒有了初見時渾身浴血的狼狽樣子。
“我、我還想問問你呢!你對這個討厭鬼做了什么?。俊?
“……還沒有醒過來嗎?”
“什、什么?”只得到男子自言自語的莎拉開始搞不清狀況了。
只看見他將手靠在下巴邊思酎片刻,不管在一旁的她本人,走到了靠著灰色泥墻的討厭鬼身邊原地蹲了下來:“果然啊……要解決問題的源頭才行么?”
“……你在說什么?”
或許是這個人天生自帶的冷靜氣場,她也嘗試跟著慢慢嘗試跟上男子的腦回路,不過還是沒搞懂。
“這也只是我的推測。”他皺了皺眉毛,將目光掃向自己。
“哈?發生什么了?”
面對著自己的目光,盡管回憶中莎拉也不太清楚自己那時臉上是什么表情,她記得十分清晰的是那個男子緩緩地瞇起雙眼:
“詳細之后講,大概就是……”
于是男主避重就輕地將他們如何相遇和那些合金兵裝出現的過程簡要描述了一遍。
“咦……不是吧?”
她用一種看著異類卻又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男子。
外面的世界這么復雜的嗎?光是聽上去就充滿了勾心斗角的影子,像香菜那樣的傻白甜掉進社會里會不會直接被生吞活剝?
“恐怕我一個社會普通人也沒空來和你說謊搞這些腦內小劇場吧?”男子說這話就好像與自己渾然無關似的,“而且現在更重要的是,比起想辦法脫身,還是解決這孩子的狀況比較明智?!?
莎拉看看他,又看看討厭鬼。
盡管她已經在<蟻巢>里見過了類似的角色,重新在異地見到男版的還是讓她不禁汗顏:
“你……不會是個蘿莉控吧?”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起身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
她起初還以為那是什么扭轉局面的道具,在黑暗里定神一看:
棒、棒棒糖……?
莎拉差點原地摔倒: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有空吃甜食???
“你、你在做什么?”
“喏,”他偏個頭順手把那根棒棒糖遞了過來,“甜食可以幫助緩解一下緊張情緒?!?
“不用了!萬一里面摻了藥……”她看著近在咫尺的甜食的同時迅速后退了兩步。
“……”
對方沒有語言回應,手頭的棒棒糖跟隨手指的動作轉了轉。
“……?”
不會真的被說中了吧?
莎拉當時見他什么答復也沒有,心頭也開始莫名發慌。
如果是那樣……要跑嗎?
“這樣就沒問題了?!?
她從幻想里猛然清醒過來,眼前還是那顆棒棒糖,只不過糖衣表面皺縮,糖只剩下了一半多的部分。
這在搞什么?
她頭頂正當冒著問號,卻抬頭看見他平靜地將半顆糖扔進口中。
用一顆還只是十歲的腦瓜子想來想去,莎拉接過了棒棒糖:
“……好吧?!?
她也沒試過書本上的甜食,倒也只是看的書本內容多一些,對外了解的多一些罷了,要說不好奇,那肯定是騙人的。
“接下來我講一下我的打算吧,為了規避那些追擊者,我們用一起行進被追則分散打亂他們的方針行動,如果有意外立刻拋下第三者逃跑并讓你們原先的監視人得知位置?!彼@么說道。
至于能理解多少就是莎拉自己當時的問題了。
“還有其它問題么?”
“沒有,你怎么這么啰嗦……”她一想到自己還有隨時可以潛行逃脫的本領就沒有其它打算了,反正到時候自己也可以跑掉。
“這只是保險。”他回答。
“……有必要嗎?”
你只是一個普通人,當然這句話她沒有在后面接上。
無論后果怎么樣,她能夠自保就行了,現在的莎拉想想當初自己跑出來的行為怎么都是不計后果的,至于和別人同行也是轉移他人注意力的一種方法,不過……
自保就行,這么想著的她抬頭看向了眼前這個男子。
說真的,奇怪的像個笨蛋。
“接下來去哪里?”
“貧民區,那里安保最亂最差,”他回答,并背起了仍然昏迷不醒的討厭鬼,“而且我在那里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援助,盡管這有賭的成分在里面?!?
“這可以嗎……”
“也比遇到處理不了只會開槍警察和動手的混混好,哪怕一力破萬法的蠻武成為世界的主流,借助于他物的智慧也永不過時,本質上來講,智慧就是在借助于其它人、事、物的力量的過程?!?
“……”
因為不知該怎么回答,她保持了自己的沉默。
“就是因為弱小人才需要借助力量,說到底人的力量是有極限的。”
“……好吧?!?
應付著,不知怎么的,莎拉突然想要問他一個問題。
如果只是活下去的話……
一個在底層世界保持著所謂的智慧的人,他對于這個世界的看法到底是什么?換句話說,生命在這其中的意義是什么?
“你……”
“何事?”
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想著收回了將出口的疑問。
“沒什么,就是問一下,你對這個社會的看法是什么?”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滿口義正言辭,滿手血腥骯臟?!?
就好像文學家反反復復翻了幾次歷史書,橫豎看不出句子來,滿頁都是“仁義道德”,人家反復睡不著,最后在書頁的夾縫里看見了大大的“吃人”二字。
“……”
她接不下去了,她不能再將這類話題接下去了。
一個生活在社會立足之地的大人遇到這種狀況哪會跟偶遇的十歲的小孩子多逼逼?
倘若這么思考的話,那么此時耐心對自己解釋著的男子,是不是也是不正常的呢?
“怎么樣?”
他看向自己,莎拉額頭凝著汗水,表情開始糾結起來。
“……”
“……”男子抬起頭,她也跟著看去,星光點點,銀河璀璨,月亮在陰云里變換著模樣。
不遠處大街上汽車的奔馳聲劃過無人的街道。
與往日一樣,今晚的光芒一如既往地照耀著每一寸平面,平面上的每一絲光亮,之下便存在著同等的黑暗。
比蟻巢的天空好看,她想。
口中微微的甜分,慢慢地,慢慢的化開,緩緩滲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