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認識他的時候，就總是和我提起你。那幾年他給你寫了很多信，但都沒有勇氣寄出去。后來我們結婚了，他不再提到你了，可我還是時常能聽見你的名字，在深夜，在我的枕邊。少微，我可以這么叫你嗎？”

少微輕輕點點頭。

“少微，我來這，是專程來看你的。你能不能看在我這樣的誠意上，對我說一句真心話：你，還愛他嗎？如果是，那么，我可以成全你們，甚至帶著由衷的祝福。”

少微先是有些驚異，而后不過還是笑了，輕聲道：

“我，甚至后悔自己曾經愛過他。我相信你比我更了解趙復真是一個怎樣的人。如果是三十歲的我第一次遇見他，那么，一切都不可能發生。”

“也許這一切只是因為他對你愛得太執著。”

“他和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又剛好就是我最厭惡的那一種。”

“網上的照片我看到了，然后我又看了一些那位小姐的其它資料，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你現在該面對的，不是我，也不是周曉芙。”

沈曉棠笑了：

“是啊，總是要面對的。”

見少微再一次沉默，沈曉棠只好繼續說道：

“蘇小姐，我想給你講一講我和他的事。也許你并不感興趣，可是你愿意花一點時間聽我說嗎？”

“好。”

“蘇小姐真是個出奇安靜的人。我和他是大學同學，一起在哥大學的傳媒。18歲的趙復真你是認識的，那么20歲的他，你也一定想象得出來。我從一開始就喜歡他了。可是那時的他，滿心滿口都是對你的眷戀和愧疚。快畢業的時候，我們一起出去旅行，然后，就出了車禍。”

曉棠下意識地伸手撫了撫輪椅上自己的雙腿，嘆了口氣。

“手術后，他跪在我的床頭，拉著我的手，說要一生一世照顧我，承擔他該盡的責任，更是彌補他犯下的過失。”

說到這，沈曉棠安靜了。又過了一會兒才勉強笑了笑，繼續說道：

“我知道他并沒有那么愛我。可我已經失去了雙腿，不能再失去更多了。我今天過來，本以為你會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然后我給他自由，成全他的遺憾。不想……，竟然變成了如此情形，原來所有的一切只是我一廂情愿的自我感動罷了。我現在這樣子，有一點顯得可笑吧？”

“人總是需要自我感動的。”

“你們，真的不可能了嗎？”

少微低頭笑了：

“我有感情很好的男朋友。也是從他開始，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是溫暖，什么是安全，知道了愛的幸福。”

“對不起了，少微，是我無端給你添了麻煩。”

“沒關系。”

“那么，再見了。祝你永遠幸福。”

少微仍舊微笑著，點頭回道：

“謝謝。”

少微走后，趙復真再也耐不住焦慮，推門進來，俯在沈曉棠的腿上哭泣著：

“曉棠，對不起。我只求你別難過。”

“你有什么打算？”

“我在等待你的宣判。”

“如果你要自由，那么我愿意給你。如果你想回頭，那你就只能跟我回去。至于爸爸那邊，就是需要你自己去想辦法解決的問題。”

趙復真抬起頭，眼里噙著淚：

“曉棠，你真的肯再給我機會嗎？”

“你選吧。”

正此時，門再一次被推開了。

周曉芙面露兇光地走了進來，低頭冷冷地盯著面前的這兩個人。

沈曉棠并不抬頭，只淡淡說道：

“我并沒說要見你。你是不是太過沉迷于自己的職業了，總想著給自己加戲。”

“你真的要原諒他嗎？我不能理解。”

“是他自己的選擇。如果你不甘心，現在就可以再問他一遍要不要改變心意。此刻他人就在這里。”

曉芙冷笑道：

“呵！你以為我來這，是跟你搶人的？就他？也配？”

“你那張照片難道不是為了跟我示威？”

“我只想讓你知道，你的丈夫，他是個混蛋，是人渣。像這樣的有害垃圾，我才不要！”

沈曉棠終于抬起頭正眼望向了曉芙，皺眉道：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這么做對你毫無益處啊？”

“這個人，他把我當作替代品，狠狠地踐踏了我的自尊。如果我不報復，那么以后，我將永遠無法面對自己的尊嚴。”

沈曉棠又轉過身看著趙復真，搖頭嘆氣道：

“你竟然如此好運氣，遇到的都是這樣出色的女孩。”

趙復真也轉過身來，向曉芙鞠了一躬，哽咽道：

“曉芙，對不起。我最初的時候，并不曾想到你是這樣的一個人。我……，對不起，一切都是我該死。”

曉芙也終于克制不住，悲傷，委屈，憤怒，一股腦涌了出來，也止不住地開始狠狠抽泣。

“放下吧。生活總是要繼續，我真心希望你能放下。恨也好，愛也罷，都放下，向前看。你的未來，不該因為他這樣一個人而毀掉。不值。”

趙復真推著沈曉棠走出會議室的時候，矯矯和林嬋一直都在外面等著。

“小白總，人，我帶走了，剩下的事，就交給你們這些專業人士去處理了。這位周小姐，我看她該是個有前途的人，值得公司好好栽培。”

沈曉棠是一個有胸襟和智慧的人。也許有的人并不認同她的選擇，但是生活的真相往往就是這樣殘酷無奈。取舍之間，不過都是由著心去做出判斷。至于公平和真相，是非與黑白，或者能否善惡有報，那都不過只是小孩子天真的臆想罷了。

只有林嬋，她冷眼看著趙復真從自己面前灰溜溜地走過，心中仍不免憤恨道：

“人渣，便宜你了。”

這件事至此結束。趙復真的這一場衣錦還鄉之旅，最終以不太體面的丟盔棄甲落荒而逃慘淡收場。而周曉芙，她人生的巨變，雖然開局有些魔幻起伏，但從現實的價值判斷來看，她終究算是熬出頭了。

趙復真一走，矯矯馬上將林嬋叫去了辦公室。

看著眼前這個殺人無形深不可測的林副總，矯矯苦笑了一聲說道：

“此前我一直以為周曉芙是趙復真提拔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