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陸裘,是個在得到玉珠姑娘的點撥后,幡然醒悟的秦川太白。
當晚,我身著夜行衣,潛入了我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師父的宅邸——芊宅。
我悄無聲息地跳上房頂,屏息觀察著主廳。
燈還亮著,卻不見人影。再往里面看看……
“哪里來的賊人!”
肩上被用力一擒,我吃痛半跪下。
“呃!”
是誰?!難道我剛才看的太過于專注,竟然連身后的腳步聲都漏聽了!
“賊人,露出你的面目!”
“啊!”
黑面罩被生生扯下,耳朵拉的生疼。
“小師弟?怎么是你?”
“四師兄……”
萬萬沒想到,居然被四師兄抓到了。常理來說,他應(yīng)該在外修煉才是。這個時間點,還守在宅子里,是因為入了親傳嗎?
“不是,小師弟啊,你可別怪師兄下手重。你這個時間,穿這樣的衣服,那是人都認不出來是你啊。”
“我這不也是想著,正大光明的,我不好意思進來……”
“那你蒙臉就好了,穿什么夜行衣啊,黑漆漆的。”
“我就感覺穿上這個夜行衣,全身罩住特別踏實安定,心不慌。”
“……你怎么不裹個被子來呢。”
“被子太沉跳不起來。”
“你還真想過啊?!”
四師兄拍了拍腦袋,滿臉無奈的樣子。
“怎么感覺小師弟你就離家出走這幾天,人設(shè)都變了呢。”
“是嗎?”
“師父說你跟在她身邊的時候,你都不怎么說話,可高冷了,表情也很可怕。”
“師父是這樣說的?”
“你不在的這幾天,她有事沒事總會跟我回憶起你。”
四師兄“唉”地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打算跳下房頂。
“既然回來了就好了,趕緊去找?guī)煾赴桑龖?yīng)該在主廳后院涼亭里。你倆好好坐下來聊聊,師兄我去歇息了。”
“……謝四師兄。”
話音剛落,四師兄便跳了下去,走進了黑暗里消失了。
師父……
啊,怎么辦,一想到要見到師父,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不管了,豁出去了!男子漢大丈夫!應(yīng)該頂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
沖!!!
我縱身一躍,直接落在了后院的涼亭邊。
“誰?”
是師父的聲音。
柔柔的,軟軟的。像風一樣掃過心頭,撓得心里癢極了。
聽到師父聲音的一瞬間,渾身酥麻,心都要化開了。
“……師父。”
“誒?這個聲音,小裘裘?”
師父坐在涼亭里,正好遮蔽了月光,看不清她的臉,以及表情。
“你回來了?可……你不是已經(jīng)跟我斷絕師徒了嗎。”
我心一橫,干脆低頭跪倒!
“師父!我是榆木腦袋!我沒長腦子!我錯了,對不起。”
“啊?啊??什、什么?”
有些驚慌的碎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我跟前。
“徒兒錯了……”
心跳好快,聲音也不由得虛了起來……怎么回事啊我!!振作一點啊!!!
“錯在哪兒了。”
“錯在不應(yīng)該沖動留下斷絕書,然后離家出走……”
“噢……但這都已經(jīng)無所謂了……”
誒?
“你已經(jīng)不是我徒弟了。”
誒……
“但我想了好久,還是不知道你為什么會生氣。”
可師父,不是會讀心術(shù)嗎?
“我又不會讀心術(shù)……”
說著不會讀心術(shù)然后立刻回答了我心里的問題!!!恐怖如斯!!!
“你要是對我不滿,你就直說,我都能接受。”
我沒有。
“我真心待你,一心助你修煉,你就這么一走了之,我真的很難過。”
“師父……”
“你高冷也好,不怎么說話也好,表情時不時會突然陰沉也好,你都是我可愛的徒弟。你說怎么樣的要求,我都會盡量滿足你。”
師父顫抖的聲音,寂寞又委屈。
呵呵……陸裘,你真不是男人。就因為自己那點任性和一時沖動,讓真心對你的師父難過成這樣……
“還是說,你其實一點都不喜歡我這樣的人做你的師父。”
師父突然清冷的聲音像刀刺進心臟里,疼痛感瞬間從心底發(fā)狂地漫出。
“不是!!!”
不是的!當然不是!怎么可能是!!!
“因為我喜hua——”
我猛地抬頭,瞳孔瞬間放大,嗓子瞬間沙啞,失去了語言能力——
師父在月下靜靜地站著,身上披著皎潔的光。平常梳理得整齊乖巧的墨發(fā),今天卻任由它有些凌亂地散在身后。
充滿稚氣的臉上因悲傷而略失血色,噙著淚花的眼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的水鏡,映著不肯外露卻深藏不住的失落。本該是櫻桃色的粉唇現(xiàn)在卻顯得蒼白。
月白色的單衣長裙,輕柔的紡紗袖中,隱約可見她細長優(yōu)美,白如璞玉的雙臂。
“什么?喜花?”
師父輕皺著眉低下頭,唇瓣微微開合,順滑的幾縷青絲撫過我的臉,一陣酥麻迅速擴散開來,腦子迅速當機。
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兒就在咫尺之間。
日思夜想的心尖柔軟已是觸手可及。
“——你啊。”
下一秒,臂彎里滿是淡淡的清香與從未感覺過的溫暖。
“誒?誒??誒???”
“師父,我好想你。”
就直說吧,沒有什么好藏著掖著的。在離家出走的這幾天里,滿腦子里都是你。
“師父,我再也不會任性了,以后都聽你的,一直陪在你身邊。”
這些天,我遇到了很多人,也知道了很多事。
“我想變強。強大到遇到危險的時候,不是師父擋在我面前,而是換我保護師父。”
“你、你先松開我……”
“師父,我想重回師門。”
“……”
懷里的僵住的師父突然愣了一下。
“我……其實經(jīng)過你這件事后,我也在反思,自己作為師父是不是不夠好。有沒有強迫你每天早起修煉什么的。”
“說實話,我不想再收徒弟了。”
心里一緊。
“我把你的師姐師兄們都出師了,你的兩個師兄雖拜入親傳,但也都有各自明確的目標,不需要我操心了。”
“所以……我……我想讓自己以后輕松一點。”
“不想再過著圍繞著徒弟,天天忙里忙完的日子了。”
心中的酸楚擴張的越來越大。
“師父,你對我失望了嗎。”
“……沒有。我只是,可能是懷疑自己身為人師,卻沒有能力讓徒弟信服吧。”
“再把你收回師門,我又做了什么,又惹了你不高興怎么辦?我還是不收了吧。”
“我說了我不會!”
師父這是什么意思?
師父剛才說,“不收了”?
師父以后也不再是我?guī)煾噶耍?
我以后也不再是她徒弟了?
思緒轟然倒塌,心中一股情緒瞬間沖上頭,雙臂不自覺地卻是更用力了。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我再仔細思考了!
“既然你這么擔心,那我問你,你和那個沈姓的男子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誒?誒?沈大哥??我跟他沒有關(guān)系啊?”
“那為何他會說,你每晚在他耳邊低吟?!”
“什、什么!???怎么可能!??”
師父用力推開了我,雙眼寫滿了震驚。
“他這樣說的???”
“是,在我面前親口這樣說的。”
“他怎么可以污蔑人清白!”
師父氣鼓鼓地皺起了細眉,轉(zhuǎn)而對著我舉起了右手。
“我發(fā)誓,我跟他清清白白,絕對沒有任何關(guān)系!”
“真的?”
“千真萬確!!!”
“你不是說他靠譜?他會騙我?”
“你!你竟然選擇相信他不相信我!我、我可是你師父!!”
“噢?你是我?guī)煾福俊?
“是啊!”
“那就是說,你同意我重回師門了?”
“啊……”
“那既然是師父所說,那我當然選擇相信師父了。”
師父愣在原地好幾秒,眨了好幾下眼睛。
“你設(shè)計我!”
“徒兒不敢,徒兒只是實話實說。”
“……”
師父好像是生氣了,別過頭去不看我。
“師父,這事是真的,話也是他說的。那之后我回來,你又百般替他解釋,那不就更坐實了他口中你們的那種關(guān)系。”
“什!?我每天就是抓著你們徒弟幾個練功,哪有時間跟別人幽會!!”
氣得直跺腳的師父,可愛的令人窒息。
“你該不會因為這個生氣的吧?”
“是。”
我就是生氣了,我就是氣量小!
“好吧,別說是你了,我聽到這些我也生氣。”
嗯?這個走向,好像有點不對?
“不對啊?”
嗯,是不對,你快意識到哪里不對!
“他污蔑的是我的清白,你生什么氣啊?”
“……我記得我之前有說。”
我剛才不是好好告白過了嗎!
“噢……我知道了。你是覺得師父完美的女神形象在心里受毀了。”
……她該不會,沒聽到吧。
“那你直說不就好了嗎!還鬧別扭!還寫斷絕書!”
“……”
“你放心!師父一直都只心系你們幾個徒弟!”
“……”
“就算!萬一!要找?guī)煿∧且脖仨毜媒?jīng)過你們幾個愛徒的同意,過了你們的審核才行!”
“師公??你還想找?guī)煿浚浚 ?
“啊??”
“你耳朵不好用就算了!你眼神也不好用嗎!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我???什么我怎么耳朵就不好用了!我怎么就眼神不好了!我看不出什么了!?好啊,你敢兇師父!!你、你這是大不敬!!!”
“我怎么就大不敬了?哦,確實是有點……那我今晚就是大不敬了!!我道歉!!我還敢!!我以后更敢!!!”
“你??你這是,你出去一趟膽子變肥了,人設(shè)也變了啊!我高冷的小裘裘去哪兒了!!”
“沒有你高冷的小裘裘了!一開始就沒有以后更不會有!誰愛高冷誰高冷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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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四徒弟,現(xiàn)親傳大徒弟青衫房內(nèi)——
青衫躲在被子里,睜著困倦而布滿紅血絲的雙眼,用枕頭緊緊地捂住雙耳。
“這兩個人,什么時候能意識到,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廂房,有一個無辜的孩子,在備受困倦與噪音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