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地下密室之中,又是一片狼籍。
展飛站直了身軀,還想向外追去,但被白珰珰一把攔住。
展飛回過臉來,看著白珰珰,然后愣了起來。
白珰珰臉上,全是沮喪、頹然。
自從認識白珰珰以來,展飛還是第一次在白珰珰面上看到這么強烈的失落,那種感覺,讓他的心猛然揪了一下。
他印象中的白珰珰,應當是個爽朗明快的女郎,而不是現在這樣。
“我去……”
“不用去了,去也沒用,除了白白讓你多丟條性命,于事無補,沒有……沒有任何用處。”白珰珰搖了搖頭道。
展飛嘴巴動了動,不知該怎么樣來安慰白珰珰。
她說的沒錯,展飛就算追上去,也不是夏棄惡的對手。哪怕現在他不太可能被夏棄惡心控,但是,夏棄惡的幻術加上氣爆之術,已經足以讓他有來無回了。
更何況,還有一個神出鬼沒的郭小雀。
想到郭小雀,展飛就忍不住咬牙切齒。剛才若不是郭小雀出現,夏棄惡根本不可能脫身逃走!
而且郭小雀已經殘殺了不少無辜之人!
哪怕他心里明白,郭小雀這諸多舉動,很有可能都是為了救容小落,但展飛仍然覺得,郭小雀這樣是錯的。
救容小落,一定還有別的辦法,而不需要投靠夏棄惡。
“沒用……我真沒用……”
展飛正在發愣,耳畔聽到這樣喃喃低語的聲音。
卻是白珰珰垂著頭,在那里自言自語。
展飛心中一酸,不自覺伸手過去,抓住了容小落的手:“你已經很能干了,若不是你,我死過不知多少回,他們也不知要多殺多少無辜之人……”
“不,我還是沒用,我是蓬萊之主,但我卻打不過夏棄惡……我不能為老師報仇……”白珰珰垂著頭喃喃道,沒有掙開展飛的手。
展飛覺得手背上一熱,他低頭一看,卻是一滴淚水。
白珰珰竟然哭了……
展飛心中的酸楚更甚,他不擅長勸人,因此看向孫策,希望能夠從他那里得到指點,卻發現孫策比起白珰珰還要不堪。
白珰珰只是低頭在流淚,孫策卻是扭轉身去,以手捂面,整個人身體都在發抖。
展飛咬緊了牙。
他能夠體會到孫策與白珰珰此時的無力感。
他自己也同樣失落,但與孫策、白珰珰不同的是,他再失落,也不會放棄。
“別哭,讓我們想想辦法,我們總能想到辦法對付他們,別哭,別哭……”
“沒辦法了,祖鼎到了夏棄惡的手中,他會憑借祖鼎制造出更多的異能者,還有獸化半異人……沒有誰能夠拯救汴京城了。”白珰珰帶著哭腔道:“你不知道祖鼎有多重要……我們錯了,我們不該打開封印,如果我們不打開封印,他得不到祖鼎……”
展飛不知該說什么,他覺得自己口笨舌拙,越說越錯。
若是老段還活著,或許他還有辦法吧,他永遠是有辦法的……
展飛想著老段,目光掃過眾人。
皇帝趙禎此時臉色發白,整個人在一邊瑟瑟發抖,也不知道是畏懼還是什么原因。
陳大伴青色的臉仿佛冰凍住了一下,眼睛閃爍不定,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別的人,也都是面色難看,那些禁軍士兵臉上的恐懼幾乎可以滴落下來。
所有人里還保持鎮定的,除了展飛自己,就只有……
只有任恕了。
任恕這個胖子用手托著自己的肚子,艱難地走向密室當中。
密室打開之后,他們還沒有來得及進去,夏棄惡就出現了,然后奪走了母鼎。任恕還是夏棄惡之外第一個走進密室的,他臉色也難看,不過仍然聚精會神,四處張望。
“我在開封府干了這么多年,跟過不少大尹,辦過許多案子,這些經歷告訴我,哪怕是最最最艱難的案子,也總會有一些蛛絲馬跡等待發現……我們或許破不了這案子,但只要搜集好這些蛛絲馬跡,或許下一位大尹老爺,下一位捕快便能破掉這案子。”
任恕發現展飛在望自己,只回瞄了一眼,然后說道。
展飛心中一動,這番話極對他的胃口。
哪怕自己等人沒有辦法,但多做準備,為有辦法的人創造條件,總勝過在這里流淚嘆氣。
他拉了白珰珰一把:“我們也進去看看,剛才夏棄惡似乎發現了什么,只不過他急著帶祖鼎走,所以才沒有耽擱……”
白珰珰抹了抹眼睛,掙開他的手,與他一起邁進了密室之中。
密室很小,除了一座擺放母鼎的小壇之外,并沒有別的東西,若說還有什么異樣,就是密室的墻壁。
特別是后方的墻壁,被鐵矛射裂了表面,大塊地脫落了一些。展飛如今能夠夜視,因此看出那脫落了表面的地方,隱隱似乎有些文字。
展飛仔細去看這些文字,發現自己一個都不認識。
白珰珰看了那些文字一眼,然后“咦”的一聲。
她又看了會兒,任恕這個大胖子擋住了她,被她推到一邊去。
“怎么,這是啥東西?”任恕有些好奇。
白珰珰的神情,證明她發現的并不是無足輕重的東西。
“我在看……這是捕星司的密文,我認得的不多,只有捕星司的人才能認全……孫策,別哭了,來看看這個!”白珰珰叫道。
孫策依言過來,他眼睛通紅,看了一會兒墻,然后叫道:“把火把拿過來!”
他原本也有夜視之能,但自從異能被夏棄惡剝奪之后,他夜視的能力就大大降低,至少在現在這環境之下,不能夠象展飛、白珰珰那樣看清楚文字。
禁軍士兵看了看趙禎,趙禎雖然在那發抖,但還是明白理事的,他揮手道:“依言而行!”
一個禁軍士兵將火把交給孫策,孫策舉著貼墻看,看了一會兒他也“咦”了一聲,然后用力去掰墻,將掩蓋住后邊文字的涂層全部掰掉之后,露出大片大片的文字。
這種文字象是星星一般,展飛看了一會兒,便覺得頭昏眼花,慌忙移開目光。
孫策卻盯著看了許久,他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古怪,到最后,他吸了口氣:“這……這……”
“都是什么,你們捕星司的前輩們最喜歡做這種不干不脆的事情。”白珰珰嘟囔道。
“這上面說……冰窖之中,封印著三件物品,一件是母鼎,另一件是件人骨,只不過人骨的下落,卻沒有說。”
“沒說?是故弄玄虛吧?”白珰珰撇著嘴:“還有一件是什么,和母鼎放在一起的寶物,或許可以克制母鼎,至少應當和母鼎一樣有強大的功效,我們能找到的話,或許還有轉機!”
“還有一件……卻沒有說是什么了。”孫策看著那些字:“母鼎原是為了梳理甘石星力而被封印于此,那件人骨牽涉到最初的異能者,擁有極強大的力量,至于第三件……”
孫策說到這里,略有些猶豫。
白珰珰嗆他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隱瞞什么嗎,你們捕星司若不是瞞來瞞去,也不會弄成這模樣!”
“我們瞞來瞞去,總比你們蓬萊出現夏棄惡這等人物要好,當初捕星司與蓬萊分道揚鑣,便是知道你們遲早要惹出大禍!”孫策終于忍不住反駁道。
“別吵,正經事要緊!”在孫策進來之后,任恕這個胖子就在密室里呆不住了,此時聽到他們還有空在那爭執,忍不住叫道。
“閉嘴,與你無關!”孫策與白珰珰異口同聲。
然后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默然不語。
“嘖嘖,你們倆還真有點默契嘛。”任恕陰陽怪氣地道:“只不過用這默契對付夏棄惡多好,干嘛用來對付我?”
展飛見他們又要再吵,當即插話進來:“各位先別吵,等正經事情辦好了,有的是時間給你們吵……”
“小展說的有道理啊,只不過,有些人啊,就根本不知道輕重緩急,不知道什么是道理。”任恕又道。
“你這胖子,少胡說八道!”白珰珰真生氣了,她覺得任恕這話是針對自己的。
趙禎聽得他們吵來吵去,漸漸不發抖了,他咳了兩聲:“諸位,諸位,給朕一個面子,先不要吵,好不好?”
任恕倒是得給他這個皇帝面子,因此閉嘴不吵了,但是孫策與白珰珰卻還在吵。趙禎苦笑著向陳大伴示意,陳大伴咳了一聲:“別吵了,被封印的人骨,我知道在哪。”
這話一出,還要吵架的白珰珰與孫策都呆了一下,然后轉向他。
“先聽陛下說。”陳大伴面無表情地道。
眾人心癢難熬,都想知道被封印的人骨在哪兒,偏偏他要讓趙禎說話。而且這位老太監總是陰著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所以眾人都不太愿多與他說話。
于是眾人都看向趙禎。
“咳……朕知道各位之所以吵架,不過是因為遇上麻煩事情,心里不痛快,并非彼此真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趙禎苦笑道:“朕的朝堂之上,那些大臣們便是如此,遇上麻煩事情,先要吵一番,吵得朕頭昏眼花,然后才會去慢慢想解決問題的辦法,邊想辦法還邊要吵……”
“所以吵歸吵,但要解決問題,還是得同心協力,諸位,朕當了幾十年皇帝,早就坐夠了這個位置,若不是掛記著汴京百姓,朕大不了遷都……但朕可以遷走,汴京百余萬百姓如何能遷走?”趙禎又說道。
白珰珰、孫策與任恕相互看了看,發覺對方面上都有些愧色。
白珰珰忍不住說道:“我還以為當皇帝的都不會管百姓死活,只顧著自己的權勢呢……”
趙禎苦笑道:“沒有百姓,當這個皇帝能有什么滋味?”
有他打岔,眾人真沒勁再爭吵了,大伙目光都轉到了陳大伴身上,就連皇帝本人也是如此。
“那人骨?”孫策問道。
陳大伴嘴角向下彎了彎:“我,我干爹,我干爹的干爹……我們五代人為冰井監,之所以能夠成為異能者,便是因為那人骨。”
眾人一愣。
“那東西太厲害……我根本不敢過多接近,聽我干爹說,接近一次,折壽十年。”他又道。
展飛吸了口寒氣:好邪異的東西!
孫策眉頭皺起:“據聞甘石星的作用,乃是一位前輩發現,他也是第一位異能者,后來他制造了一個大陰謀,為了與他對抗,產生了捕星司與蓬萊……捕星司、蓬萊聯手,將那位前輩擊敗,那位前輩死后,只余一根遺骨,而那根遺骨……”
“那根遺骨既保留了那位前輩一身甘石星力,又留下那位前輩滿腹的怨氣與詛咒……這竟然是真的?”白珰珰也道。
“他們說的是什么意思?”展飛有些弄不明白。
“陳大伴能夠成為異能者,便是那根人骨的作用,但那棵人骨只要接觸,就會讓人折損壽命。”任恕看了他一眼:“小展,以后跟我多讀點書吧。”
孫策此時上前一步,望著陳大伴:“原來如此,我說你們既然已經與捕星司失聯,為何還能傳承異能,原來靠的是那根祖骨……傳說中的祖骨竟然真的存在!”
他目光閃動,似乎有些興奮。
陳大伴瞪著他:“這是我們冰井監的,咱家可不知與你們捕星司有何干系!”
孫策苦笑起來。
陳大伴之前第一位冰井監出自于捕星司,但他應當是捕星司安插在皇宮中的人,因此可能是與某位前代捕星司掌門單線聯絡。隨著那位掌門意外身亡,這聯絡斷了,于是從此之后冰井監之人忘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反而忠心于皇帝起來。
而這根“祖骨”,也就從捕星司封印在皇宮地窖中的寶物,變成了屬于冰井監的寶物。那位冰井監前輩在失去了與捕星司的聯絡之后,為了自己的傳承,顯然是動用了“祖骨”。
只不祖骨的副作用,果然與傳說中的一樣可怕。
“你已經用了兩次祖骨?”想到這位陳大伴前后實力的變化,孫策問道。
陳大伴點了點頭:“只可惜,咱家雖然強化了異能,卻還不是那賊子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