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雖然心里極不情愿，但是趙從古還是被帶到了汴京城外。

此時汴京承平已久，城墻上頗有失修之處，甚至有些樹都長上了城頭。趙從古看著緊閉的城門，心里生出一種恐懼，也不知自己被帶入城后，會面臨一個什么樣的情形。

“我們進不了城吧，城門緊閉，要不……咱們等城門打開了再進去？”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呵呵。”白珰珰說道。

趙從古嘟囔道：“好吧好吧，我就是問一問。”

他們飛騰而起，越過墻頭，直接落在了汴京城內。趙從古還抽空回頭望了一眼展飛，想知道展飛能不能跳上墻，結果這么高的圍墻，展飛竟然只是在墻上搭了一把手，便直接跳了上來。

“這樣的本領，當個大將軍都夠了，怎么是個虞侯？”趙從古心中一動，滿臉堆笑：“我雖然只是個偏遠宗室，但還可以在陛下面前說上話，要不，我將這位展壯士舉薦給陛下？”

聽他夸展飛，雖然對什么舉薦之類的完全沒有興趣，但是白珰珰還是給了他一個笑臉。

得了這個笑臉，趙從古精神一振，又拐彎抹角開始打探：“汴京城中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為何刺客連皇宮都可以進？大宗正又怎么遇害了？”

“這些事情現在還不能對你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白珰珰道。

現在當然不能講，若是給這家伙知道帶他回汴京是當一個血瓶子用，誰知道他會鬧出什么事情來。

趙從古神情變來變去，終究沒有再問什么。

只不過他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為白珰珰看他的眼神十分不對。

仿佛是一只狐貍在偷瞧著一只雞。

趙從古在自家郊外的莊園里見過狐貍，知道狐貍偷雞之前是個什么神情，只不過想到自己有可能是那只雞，他不免不快。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時，突然間聽到一聲“小心！”

趙從古心中一驚，抬起眼看，就看到路邊的一堵墻轟然塌倒，從墻之后，竄出兩條身影。

這兩條身影的模樣象是人，但也只是象是人。他們面目猙獰，青面獠牙，　身體巨大，胳膊比起趙從古的腰還要粗。

“半異人！”展飛與白珰珰都沉下了臉。

這兩個半異人突然出現襲擊他們，若不是白當當反應得快，身為普通人的趙從古定然會被剛才塌倒的建筑壓死。

他們的模樣，似乎是早有預謀！

“終于等到你們了，功勞是我的了！”一個半異人嚎叫道。

另一個半異人以拳擂胸，如同猩猩一般。

“誰派你們來的？”展飛沉聲道。

“嘿嘿嘿嘿，你們別管是誰派來的，只要束手就擒，讓你們少受痛苦！”那個說話的半異人一邊開啊啊啊啊，一邊順手將那倒塌的屋子的一根梁柱拔起。

有大腿那么粗的梁柱在他手中，仿佛象是一根晾衣桿一般。

“怪、怪物！”趙從古大叫道，轉身要往后跑。

但旋即他腳步一停，因為在他們身后，也出現了兩條身影。

雖然這兩條身影不象面前的那樣強壯，但同樣身上帶有許多非人類的特征，看上去極為陰險。

白珰珰望著這前后兩批半異人，惱怒地道：“看，這就是夏棄惡做的好事！”

“怎么？”展飛有些奇怪，夏棄惡制造半異人的事情，昨天他們就發現了，當時白珰珰可沒有這么惱怒。

“你看他們，他們身上的情形！”白珰珰提醒道。

展飛再仔細打量這前后四個半異人，然后驚訝地發現，這四人身上都帶有野獸的特征。

前方兩個青面獠牙，象是猿類，而后邊兩個，一個耳朵如犬，另一個則舌頭伸出嘴，如同蛇芯一般吞吐不定。

“這是怎么回事？”展飛沉聲問道。

“獸化半異人，普通人難以承受覺醒時的痛苦，但獸類比起人類承受痛苦的能力要強，我現在明白夏棄惡能夠大量制造半異人的秘密了，這些獸化半異人，不但壽命不長，而且會一點點喪失人心，直至徹底獸化！”

展飛聽到這，只覺得惡心。夏棄惡的手段可能詭異，竟然將人變成野獸，而且還是那些欲望被無限擴大的兇惡野獸！

“這才一天，他們就這模樣了，恐怕三天之后，這些獸化半異人就會完全成為野獸，到那時他們更會無所顧忌，甚至、甚至會以人為食！”白當當又道。

“放心，不會到那個地步的，只要將你們交上去，只要夏先生拿到他想要的至寶，他自然有辦法讓我們恢復人身，還能讓我們擁有如今的能力，成為真正的異人！”

那青面獠牙的獸化半異人沒有急著進攻，聽到白當當這樣說，他不但不緊張，反而笑了起來：“更何況，如今這世上，人與禽獸之間，真的有什么區別么？”

“嗷！”另一個半異人吼了一聲表示認同。

在展飛他們身后，那個蛇芯半異人也嘶嘶地道：“蛇雖然毒，但被蛇毒死者一年才幾人，有被人害死的多么？這世上人心最毒，蛇心至善！”

這些獸化半異人情形非常嚴重，已經失去了人的立場，開始盛贊起禽獸來。

白當當若有所思，她周游天下，見慣了人間慘狀，自然知道這兩個半獸人所言，并非完全沒有道理。

至少人心比起獸心更惡這一點，她見過不知多少回了。

“胡說八道，獸心不知向善，人心知道向善，哪怕處于最惡之中，也要抬頭望著善！”展飛沉聲說著，大步向前。

這四個獸化半異人在拖延時間！

白珰珰卻沒有動，展飛回過頭看著她，發覺她有些心不在焉。

“白姑娘！”展飛喚了一聲。

白珰珰驚覺過來，勉強笑了笑：“是，是……”

“束手就拎，我們會想辦法幫你們解除獸化，但若是膽敢反抗……”展飛見她回過神，便將保護趙從古的事情交給了他，自己獨自向前。

他話說到這，身體猛然閃動，哪怕獸化半異人的視力遠超普通人，也幾乎跟不上他的速度。仿佛就是一眨眼間，他便已經出現在那兩個青面獠牙的獸化半異人身旁。

刀光閃過。

那兩名獸化半異人根本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身體從肩至肋就出現一道長長的血痕，然后半邊身體滑了下來，血與內臟流了一地！

這一幕讓白珰珰驚呆了。

此前展飛下手都留有余地，除非是對著夏棄惡等一伙，對上這些半異人都是能不傷則不傷，可現在，他卻毫不猶豫地揮刀將二人斬殺，甚至可以說是用突襲的手段完成，根本沒有給對方任何活路！

不等白珰珰細想這其中的原因，展飛已經轉過身來。

這一次面對的是他們身后的蛇芯人與犬耳人。

這二位顯然也不曾想到，擁有超過凡人力量與反應速度的半異人，面對展飛竟然會如此不堪。

他們愣在那里，等展飛轉過來面對他們，這才醒悟過來。

“跑！”那犬耳人叫了聲，轉身便逃。

他不但逃，而且用的姿勢是四肢著地，當真如同喪家之犬一秀，跑的速度飛快！

蛇芯人也想走，只不過犬耳人展飛沒去理會，剛才大放厥辭的蛇芯人他卻不準備放過。

當蛇芯人一扭一扭狂奔起來時，展飛也大踏步躍起，直接從背后閃過他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然后立住身軀。

而蛇芯人的身體則僵住了，好一會兒之后，他才喃喃說了一聲：“好……好快……的……刀！”

話聲說完，他的身體從中間分成了兩片，一左一右栽倒在地。

展飛就在超越他的一瞬間出刀，將他劈成了兩半！

“你……這是……”白珰珰看著展飛，目光有些閃爍。

而趙從古則用手捂著眼睛，口里喃喃自語：“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什么都看不見！”

展飛撣了一下衣裳，邁步走了回來，面色陰郁。

“是不是覺得我下手太狠辣？”展飛問道。

白珰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自己也意識到自己的動作自相矛盾了，因此開口解釋道：“我明白，我們無力看管他們，只能殺了，免得他們去禍害普通人，特別是那蛇芯人，分明就是極為仇視人們……只是……展飛，你方才的模樣，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說到這之后，她臉色又微微一紅：“自然，我們也談不上什么熟悉，但是……我覺得，你方才說的好，哪怕身在邪惡之中，也要抬頭去望善良……你莫要失了自己的初心，變成只想著憑借武力去解決一切?！?

展飛深深吸了口氣。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對。

郭小雀的“變化”，老段的死，汴京城中的混亂，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沒有辦法解決這一系列問題，這讓他感覺到極大的壓力，甚至產生了對自己懷疑。

方才斬殺獸化半異人，便是這種壓力渲瀉的結果。

“走吧。”他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只是淡淡地說道。

“你有話，可以跟我說的?！卑撰毇氁娝@模樣，便又道。

展飛看了她一眼：“男人的事情男人自會扛著，用不著跟誰說。”

“你！”白珰珰狠狠白了他一眼。

托起趙從古，他們又再度前行，但是白珰珰想著想著，覺得不解氣，悄然接近展飛之后，突然抬腳，在他膝彎處狠狠踢了一下。

展飛并沒有料到她會“偷襲”自己，被踢了一腳后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她，白珰珰板著臉，哼了一聲，然后飛到前面去了。

展飛在后邊搖了搖頭：女人！

只不過他們才走沒有多遠，就看到天空之上，一道詭異的水柱沖起。

這道水柱如噴泉一般，直上天穹，足足有二十丈高，陽光照射之下，噴泉閃耀出霓虹一般的光芒。

“吳昊！”展飛與白珰珰都是面色一變。

趙從古則看得目眩神馳：“這是什么，莫非是祥瑞？當真是天發異兆，欲大興我宋室？”

“那是敵人，要殺你的敵人！”白珰珰沒好氣地說道。

“什么？竟然是惡人？這是天相預警，告訴我有惡人來襲？”趙從古大驚失色，頓時伸手要去抱白珰珰，只不過在白珰珰凌厲的目光下，改去抱展飛：“二位壯士……呃，壯士和這位姑娘，你們千萬要保護好我！”

展飛與白珰珰實在是懶得理會他，兩人都看著那水柱。

水柱出現，證明吳昊在昨日之戰中所受的傷，并沒有讓他失去戰斗力，而且這家伙不會做無用功的事情，他弄出這么大的陣仗，總不會是為了制造祥瑞逗汴京城中的人一樂。

“他在傳遞消息……傳遞給那些半異人，他要讓半異人……向我們這些聚攏，來阻攔我們！”白珰珰看著看著，突然明白了吳昊的用意。

夏棄惡一伙果然也知道趙從古在京郊的消息，他們甚至知道展飛與白珰珰去找人了。只不過他們無法準確抓到二人的行蹤，故此讓獸化半異人分散于城中各處，只要展飛與白珰珰一回來，那么就會立刻被這些半異人發覺。

半異人再將警訊發給吳昊，吳昊通過水柱來向散在城中各處的獸化半異人發出指令，這些獸化半異人便會向著展飛他們所在的位置集中。

他們要截奪趙從古！

展飛吸了口氣：“快走，想辦法擺脫他的監視！”

“看來赤嬰受傷不輕，現在還不能使用異能，否則有他在，我們根本不可能擺脫監視。”白珰珰托起趙從古，緊跟在展飛身后。

兩人貓腰借著建筑的掩護，似乎擺脫那根大水柱之上吳昊的監視，只不過他們才鉆過兩俯巷子，正準備拐到另一個小巷之時，面前突然轟的一聲響。

一幢樓宇就在他們面前轟然倒榻。

在樓宇之后，八個獸化半異人出現！

“該死的！”展飛牙齒一咬，不等對方說話，整個人就突了上去。

這八個獸化半異人異能各自不同，第一個人一振臂，渾身上下就全被火焰所包裹，看上去成了一個火人，但是展飛直接撞在他的身上，他飛出去之后就痛苦地大叫，滿地打滾，身上的火焰卻不受控制燃燒，將他自己燒成了焦炭！

其余七個獸化半異人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他們任何一個單獨出來都不是展飛的對手，便同時向展飛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