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施糧賑災，耿忠萬歲

粥棚外，數千個災民面黃肌瘦，端著破碗，可憐巴巴的看著鍋里的稀粥。

一個小女孩扯了扯身旁婦女的衣角，道：“娘，我餓……”

那婦女從懷中取出一塊樹皮，擦了擦，遞給小女孩，道：“吃吧。”

這樹皮，與桌椅板凳無異，堅硬無比，哪里是可以吃的東西。可小女孩看見樹皮卻眼前一亮，塞進嘴里，用力的咀嚼。

“行行好，給我點吃的吧，我娘快餓死了……”一個中年漢子拄著拐杖，走得一瘸一拐。捧著破碗，逢人便拜。

兩三只鷹在空中盤旋，等待著有人餓死。

“孫兒啊，爺爺若是死了，你就用這把刀將爺爺的肉割下來，煮了吃吧。”一個老漢捏了捏小男孩的臉頰，哭道：“我們家里就只剩你這一個獨苗了，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啊！”

小男孩抱著老漢的腿，無語凝噎。

易子而食，如此簡單的四個字，卻是沒有親眼見過的人絕對無法體會的。

耿忠將一個布袋放在桌上，解開，里面是四五十張大餅。他拍了拍手，朗聲道：“發大餅了，快來吃大餅了！”

小女孩指著耿忠，驚喜道：“娘，大餅！”

“有大餅吃？真的假的？”

“小心一些吧，莫要因為一張大餅，被衙役抓了送到塞北修長城。”

災民們竊竊私語，可憐兮兮的看著桌上的大餅，卻無一人敢上前。

有一口粥喝，已然不易，怎么敢奢求大餅呢？這里面定然有蹊蹺。

上一次，縣令何茂在粥棚發大餅。有幾個青壯漢子吃了，直接被衙役關起來，送去塞北修長城了。

想及此，災民們看向耿忠的目光都變得有些不善起來。

這耿忠，只怕與何茂那狗官一樣，都是無恥之輩，混賬東西，該千刀萬剮！

耿忠卻沒看出災民們眼神中的不善，微微皺眉，疑惑問道：“你們都沒聽到嗎？有大餅吃，快來拿啊。”

何茂帶著數十個衙役走了過來，將數十個布袋全部放在桌上。

打開布袋，全都是大餅，足有數千張。

災民們看得眼睛都直了，吞咽著口水，卻仍舊踟躇不前。

這時，一個災民指著何茂高喊道：“他是何茂！打死狗官何茂！”

郡里分明調撥了一萬石賑災糧，到了災民手里，竟連一日一餐都無法確保，生生餓死了數百人。這些賑災糧，定然是被狗官何茂給貪墨了！

“打死何茂！打死何茂！”

數十個衙役前踏一步，下意識摸向腰間佩劍的劍柄，將何茂護在身后。耿忠卻擺了擺手，示意衙役們退下，爾后，一腳踹在何茂屁股上。

失去了衙役的保護，又見災民們氣勢洶洶。何茂瞬間就慫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道：“別……別打，我乃是朝廷命官！”

“混賬王八蛋，打死他！”

“無恥狗官，枉為人！”

一炷香之后，何茂竟被災民生生打死，災民們還不解恨，用火折子引燃了何茂的褲子。可憐何茂貴為一縣之長，卻落得如此凄慘下場。

災民們亂哄哄的沖上去，爭搶起桌上的大餅來，如同餓狼一般，轉瞬之間就將大餅吃了個干凈。

耿忠揮了揮手。

數十個衙役抱拳作揖，進了縣衙，又扛了數千張大餅出來。

耿忠站在高處，朗聲道：“何茂狗官，貪贓枉法禍國殃民，而今結局實乃咎由自取！鄉親們，自今日始，由本官暫領劇縣縣令。這粥棚每日施糧五百石，分別在辰時、午時、酉時發放。另外，每人每日可領大餅兩張，不可多拿。若有特殊情況，寫一封書信，送去縣衙，本官自會酌情處理。鄉親們盡管放心，賑災之糧，皆是朝廷贈予，無需出錢，更不會被送去塞北修長城！”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啊！”

“大人真乃神人也……真乃神人也！”

“大人救命之恩，我等只恨無以為報！”

小女孩嘴里塞滿了大餅，嗚嗚嗚的說不出話來。干脆跪在地上，對著耿忠叩了三個頭。她不知道什么是官，什么是民，什么是修長城，她只知道耿忠讓她吃大餅，是恩人。小女孩站起身來，抱著身旁婦女的小腿，原本略顯黯淡的雙眸變得神采奕奕起來。

“娘，這餅好香呀！”

那婦女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幽幽一嘆，哀傷道：“我不是你娘，你娘她……已經餓死了啊……”

耿忠朗聲道：“想吃粥的，自去排隊，不可私斗。若有搶奪他人糧食者，一律關進大牢，杖斃，嚴懲不貸！都聽清楚了嗎？”

災民們紛紛跪倒，恭聲問道：“我等受大人活命之恩，卻不知大人名諱？”

耿忠負手而立，朗聲答道：“本官耿忠，字伯寧。官居不其縣主薄，暫領劇縣縣令。”

“萬歲！萬歲！”

“耿忠大人萬歲！”

聽得災民們整齊的吶喊聲，耿忠卻是吃了一驚。

萬歲，那是皇帝獨有的稱呼。而今數千災民跪在耿忠面前高喊萬歲，若是被御史知道了，上一道彈劾奏折，可就大事不妙了。

你耿忠想做什么？收買民心造反不成？

耿忠壓了壓手，急道：“萬歲二字，乃皇帝之名，此后絕不可提，爾等稱呼我一聲耿主薄即刻。”

“遵命！我等叩謝主薄大人活命之恩！”

耿忠雙手掐腰，看著災民們大口吞咽著面餅，長長的松了口氣。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想來，應當不會再有人餓死了吧。

一個衙役小跑過來，半跪于地，對著耿忠作揖道：“尊奉大人之令，小人已經將古泰勛在劇縣的所有產業查封了。”

古泰勛勢力雖強，卻終究是只是個商賈而已。

漢時，講究的是士農工商。

只要朝廷還在，天下沒有亂，縣令一句話，就能查封甚至查抄古泰勛在本縣的所有家產。

耿忠點了點頭，笑問道：“信送到了嗎？”

衙役道：“已然送到。”

——

與此同時，書房。

古泰勛盤坐在桌前，手中捧著一塊白布，眉頭緊鎖。

這塊白布是家丁打掃院子時發現的，被一支箭矢釘在墻上。

‘狗賊古泰勛，聯合山賊借刀殺人，以為我不知嗎？日落之前，你在劇縣的所有產業都會被查封。若不服，我在縣衙等你。’

古泰勛問道：“是誰將這白布射在墻上的？”

家丁道：“不知道……”

“哼！”古泰勛冷哼一聲，站起身來，將白布丟進了燃燒的燭臺，不屑道：“查封我在劇縣的所有產業？真是癡人說夢，縣令何茂，縣尉王焉鄭，縣丞張桓俱都是我的好友，有他們相助，誰會查封我的產業？誰敢查封我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