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逆子

好畤侯府。

耿忠的母親侯氏站在院中，柳眉微蹙。

夫君耿弇上朝之后，一連三日都沒有回府……

聽說又要打仗了。

“唉……”侯氏幽幽一嘆，無奈道：“忠兒這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不好好讀書，日后能有什么出息。當真要做一輩子紈绔子弟，靠著我們掙下的家業混吃等死嗎？”

上個月，膠東侯賈復之子賈宗因文章做得好，被建武帝賞賜了白銀五百兩，封蠡縣縣令。想來再過幾年，等賈宗在蠡縣有了政績，就會被提拔為一方郡守。

耿忠呢？簡直胡作非為！

建武帝念及耿弇之功，令耿忠與皇太子一同讀書，莫大的殊榮。

與皇太子一同讀書，這是什么概念？

皇太子……那是要克繼大統的未來皇帝啊！

若耿忠好好讀書，日后皇太子登基為帝，念及幼時情誼，定會信任倚重耿忠。

耿忠居然逃學了！

“這個逆子！”想及此，侯氏怒不可遏，緊緊攥著衣角，道：“石修何在？”

“屬下在此，敢問夫人有何吩咐？”

侯氏道：“查到耿忠的消息了嗎？這個逆子去了何處？”

石修道：“少爺去了青州……”

“青州哪個郡？哪個縣？”侯氏怒道：“派人將他抓回來，若是敢反抗，直接用棍子打，打爛他的屁股！”

石修支支吾吾道：“這……屬下正在查。”

他知道耿忠在哪里，卻不敢說。

“石修，你肯定知道耿忠在何處。”似是看穿了石修心中所想，侯氏眼眸微瞇，詢問道：“如實說來，否則我停了你的俸祿，將你調去塞北戍邊！”

石修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用衣袖擦了擦，顫聲道：“屬下真的不知啊……”

“你還敢嘴硬！耿忠那逆子，整日胡作非為！長此以往，必然長成一個廢物。石修，你隱瞞實情，是害了忠兒啊！”

石修為難道：“可……屬下與少爺有約，屬下發過誓，寧死也不能說出少爺去了何處，否則他日萬箭穿心而死……”

“哼！我就知道！”侯氏怒不可遏道：“這逆子，簡直無法無天！定要將他吊起來，痛打一頓，打得他皮開肉綻不能直立，看他還敢不敢逃學！還有范羌那個混賬……不將這逆子擒回來，還跟著這逆子一同胡鬧！”

石修道：“少爺雖然頑劣，卻是夫人的親生骨肉啊，還望夫人下手請一些……”

“你去書房，拿毛筆將耿忠所在之處寫下來。”侯氏狡黠一笑，命令道：“發過誓不能說，那便寫下來好了，沒有違背誓言。”

“這……”

“快去！否則停了你的俸祿，調你去塞北戍邊！”

“諾！”石修應了一聲，再不敢停留，轉身去了。

“唉……”幽幽一嘆，侯氏有些乏力的靠在樹上。

為何別人家的兒子都聰慧勤學，自家的兒子卻如此頑劣呢？

賈宗十八歲就做了蠡縣縣令，只待有了政績，立刻就會得到提拔，任一方郡守，何等體面。

而耿忠，只怕一輩子也就如此了，連個縣令的官職都混不上，繼承了耿弇的好畤侯身份，靠著建武帝封賞的食邑混吃等死。

兒子是個廢物，只能指望孫子了……

但愿孫子能夠刻苦讀書，不要像耿忠這般頑劣胡鬧……

唉……這樣也好。無能一些，不讓皇帝猜忌，至少性命無憂……

不多時，石修捧著竹簡出來了。

侯氏一把搶過竹簡，打開一看，大怒道：“瑯琊郡……不其縣……逆子……定是去找那個叫劉詩峣的商女了！我堂堂侯府，若娶一個商女為妻，豈不是讓人笑話嗎？”

漢時，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石修道：“夫人，這劉詩峣曾經救過少爺的性命。”

侯氏道：“即使如此，賞那商女一些銀子，保她終生富貴便好，一定要娶她為妻嗎？逆子……逆子……這是想氣死我啊！胡作非為……紈绔跋扈……他若是能有賈宗一半的勤勉，我何至于如此憂慮啊！”

語罷，將手中竹簡狠狠摔在地上。

石修勸道：“夫人不必如此憤怒。少爺尚且年幼，頑劣一些也是正常。待日后成年了，參軍為將，多立一些軍功。想來，也可以得一個不錯的官職。”

參軍？

“唉……”侯氏嘆了口氣，輕輕搖頭。

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戰場之上，變數太多。稍有不慎，就會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強如耿弇，也曾被箭矢射穿大腿，以至于現在舊傷發作，時常痛不欲生。

忠兒絕不能為將。

好畤侯府家財萬貫，總不缺吃穿。耿忠做一輩子廢物，也比參軍為將好。家里就只有耿忠這么一個獨子，萬一出了事，追悔莫及啊。

“罷了……罷了……”侯氏無奈道：“這逆子胡作非為，愁的我頭疼。隨他去吧，只要給我生個大胖孫子就好。”

“咚咚咚。”有人敲門。

“奉耿將軍之令，將陛下賞賜之物送到好畤侯府。”

侯氏隨口命令道：“去開門。”

耿弇履歷戰功，經常得建武帝賞賜。對此，侯氏早已見怪不怪了。

打開了門，十幾個兵卒扛著兩個蓋著紅布的大木箱走了進來。他們久經戰陣身體健壯，卻仍是走的步履蹣跚。想來，這兩個大木箱極為沉重。

木箱重重落地，十幾個兵卒立刻跪倒，道：“陛下賞賜之物已經送到，我等告辭。”

侯氏道：“去吧。”

十幾個兵卒退出了好畤侯府，石修鎖上了府門。

侯氏道：“夫君一連三日沒有回府，又立功了嗎？唉……常言道虎父無犬子，為何夫君這般英勇的驍將，卻生出了耿忠這樣的逆子呢？”

石修問道：“夫人，打開看看嗎？”

“打開吧。”

第一個大木箱中堆滿了黃金。粗略估計，至少有一萬多兩。

又是黃金。

這東西，賬房早已是堆積如山。好畤侯府的錢財，便是只出不進，十輩子都花不完的。

第二個木箱中，放著兩份敕封詔書，兩個丹書鐵券，一個錦盒。

“兩份敕封詔書？”侯氏柳眉微蹙，走上前去，抽出一份敕封詔書。

‘拜耿弇為征北大將軍，統御幽、冀、涼三州，集騎兵二十五萬，弓弩手十萬，待朕圣旨北伐。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集兵北伐？果然要打仗了！

緊接著，侯氏抽出第二份敕封詔書，愣住了。

‘拜耿忠為尚書仆射，掌管戶部戶部司、度支司、金部司、倉部司。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尚書……仆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