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無一骨節矣

“畜生王八蛋？”耿忠蹲在房頂，咬了一口大餅，戲謔的看著古泰之，笑道：“沒想到你居然這么恨我啊？”

“小王八蛋，老夫正要去找你，沒想到你竟送上門來了！”古泰之怒視耿忠，獰笑道：“既然來了，就留下吧！老夫要生生扒了你的皮！”

“扒了我的皮？呵呵呵……”耿忠輕輕一笑，把手中的大餅扔了下去。

沉重的腳步聲自四面八方響起，全副武裝的漢軍將士包圍了古泰之的數百門客。用長矛敲打盾牌，整齊的吶喊道：“漢軍威武，死戰不退！”

“漢軍威武，死戰不退！”

聲振寰宇，氣勢逼人。

金吾衛，隸屬于將軍府，職責是守護皇宮的安全，堪稱是漢軍中最為精銳的軍隊，可以一當十。

一個門客咽了口唾沫，猶豫了片刻，轉過身來，對著古泰之道：“狗賊，仗勢欺人為禍鄉里，我劉證早就看不慣你了！”

耿忠微微一愣，旋即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人……還真是厚顏無恥啊。

剛才口口聲聲說，愿誓死追隨古泰之。結果一看見金吾衛就慫了，當場叛變，倒戈相向。

第二個門客也跳了出來，指著古泰之的鼻子罵道：“古泰之，皓首匹夫，蒼髯老賊！殺你污我刀爾！”

緊接著是第三個門客：“古泰之，你橫行不法，竟妄圖襲殺朝廷命官，罪不容恕，我大壯與你勢不兩立！”

片刻之間，古泰之手下的門客搖身一變，都成了臥薪嘗膽忍辱負重，想要為朝廷分憂而不得其門的正義使者。

“你們這群賤奴！混賬！”古泰之捂著胸口，咬牙切齒的大罵道：“吃里扒外的狗東西……都是些吃里扒外的狗東西！家賊……無恥之輩！”

“古泰之，事已至此，你死罪難逃。”耿忠戲謔笑道：“說吧，你想怎么死？”

古泰之道：“哼！”

耿忠拔劍出鞘，從屋頂扔了下去。鋒利的劍刃刺破了土壤，豎著插在地上，劍柄兀自晃動不止。

“你自盡吧?！?

“哈哈哈哈……”古泰之仰天大笑，從地上拔出了那把長劍，對著那些叛徒門客道：“都是無恥之徒，諂媚下賤之鼠輩，何以畏死乎？數百門客，竟無一骨節矣……無一骨節矣！”

語罷，閉上雙眸，將長劍架在自己脖子上。

孫銘翻身下馬，躲在衙役們身后，靜靜看著蒼老萎靡的古泰之，心中竟是生出一股欽佩之感。

雖然勢同水火，孫銘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古泰之行事狠辣，精明刁鉆，稱得上一方梟雄。

“咣當！”

長劍落地的聲音響起，古泰之蒼老佝僂的身軀緩緩的跪在了地上。

“耿忠爺爺！孫銘爺爺！還有諸位軍爺們……求求你們饒恕我一條狗命吧！”古泰之磕了幾個響頭，無比凄慘的求饒道：“耿忠爺爺，我可以當你的家奴，為你養馬掃地！您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打死我也不敢再和您作對了啊??！”

臨死之際，古泰之……慫了。

“呵呵……”孫銘冷笑一聲，心中那股對古泰之的欽佩之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孫銘爺爺，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您饒恕我！我可以養馬掃地清理茅廁，只要能饒我一條狗命，讓我做什么都行啊啊！”

孫銘對著耿忠抱拳作揖，恭敬請命道：“公子，古泰之該如何處置，還請公子定奪。”

古泰之對著坐在房頂的耿忠瘋狂磕頭，痛哭道：“耿忠爺爺，您饒了我這個賤骨頭吧！求求您饒我一條狗命吧！”

耿忠挖了挖鼻孔，淡淡命令道：“就地斬首?！?

“諾?！?

孫銘抱拳應命，從刀鞘中抽出一把長劍，遙遙對準了古泰之的脖頸。

古泰之的聲音無比凄厲：“別殺我！求求你們別殺我！”

“耿忠，你這個畜生王八蛋！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孫銘，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狗賊！混賬！都是畜生，你們全都是畜生！你們不得好死！”

孫銘握緊了劍柄，手起刀落。

“噗！”

一聲骨頭斷裂的脆響，血淋淋的人頭在地上轉了兩圈，緩緩停住。無頭的尸體抽搐了一下，旋即倒了下去。

——

劉府。

劉詩峣急得在院子里來回踱步，柳眉微蹙，不時向著院外張望。

也不知道耿忠怎么樣了。

聽說，郡里來的那個督郵，當眾用馬鞭抽打縣令孫銘。孫銘被打得皮開肉綻，連走路都走不好了，是被人架著進入縣衙的。

那督郵如此暴虐，會不會像抽打孫銘那樣，將耿忠打個半死呢？

劉詩峣拉住一個丫鬟，急道：“耿公子回來了嗎？縣衙內究竟發生了何事??？”

那丫鬟屈膝行禮，道：“奴婢沒有看見耿公子。至于縣衙內發生了什么事，奴婢也不清楚。只聽說，今日縣衙內有人挨了板子，叫的聲音非常凄慘，如同殺豬一般，隔著很遠都能聽見?！?

“有人挨了板子？”

“是的?！?

“不會是耿忠吧……”劉詩峣咽了口唾沫，光潔的額頭上香汗淋漓。隨意的擺了擺手，道：“你回去吧?！?

丫鬟再度對著劉詩峣屈膝行禮，邁著小碎步離開了。

劉詩峣纖細的食指按著太陽穴，坐在一個石凳上，精致的俏臉上滿是憂慮。

縣衙的刑罰可不是鬧著玩的，若是體質稍差一些，有可能被大板活活打死。

“應該會沒事吧……”劉詩峣自我安慰道：“我送了那督郵一些錢財，督郵說了，會保耿忠無事的……”

“小姐，小姐！”家丁劉桒從外面跑了進來，高喊道：“不好了……小人剛剛看到縣衙外擺了幾具尸體！”

“什么！”劉詩峣吃了一驚，長身而起，急道：“可有耿公子的尸體嗎？”

“小人不知……”劉桒大口喘著粗氣，道：“尸體上蓋著染血的白布，小人看不到那些尸體的臉……”

還不待劉桒把話說完，劉詩峣直接推開劉桒，跑著出了劉府。

耿忠不會死的……絕對不會死的！

跑著跑著，美眸中流出晶瑩的淚珠。她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淚，卻忍不住輕輕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