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舅舅家的生活在平淡無奇中一天天過去,轉眼間便到了嘉定十三年。
這一日午后,紹興府突然天降大雨,府城之內家家戶戶一陣雞飛狗跳,咒罵鬼天氣和收衣服的喧鬧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看著這喧鬧熱景,余天賜的心中卻滿是憂慮。
此次自己受史彌遠史相之命在江南暗訪皇族后裔卻一無所獲,心中充滿了挫敗感,隨即化為對準皇子趙竑的不滿。
趙竑原也是遠房宗室,五歲時過繼給寧宗皇帝的弟弟沂王為子,之后是史相一手為其安排,眼瞅著就要過繼到了寧宗膝下,被冊封為皇子。
寧宗皇帝兒子均夭折,一旦冊封完成,作為唯一的皇子,他是最有機會得繼大統的。
沂王早逝,唯一的繼子又即將被過繼出去導致沂王一脈面臨斷絕,也為日后趙與莒能過繼到沂王名下提供了契機。
面對一手扶持自己上位的史彌遠,趙竑不但不感恩,反而對史彌遠十分傲慢,經常不假以顏色。
眼見得寧宗的身體日益衰弱,史彌遠不愿將自己的政治生涯和身家性命寄托在對自己有不滿的皇子身上,心中便起了另立皇子的心思。
但由于將近一百年前的靖康之難,皇族血脈許多都已斷絕或者南渡散落民間,導致史彌遠手中沒有能替代趙竑的合適人選,這才遣人四處尋訪皇族后裔。
余天賜心中對此次任務下了失敗的結論,心下微嘆,希望其他暗訪的同僚能有所得吧。
好巧不巧,深思中的余天賜躲雨的地方正是在全家門口,此時舅舅全季德歸家,見到在自家門口躲雨的余天賜氣質不凡服飾華麗,全季德便熱心邀請他入內躲雨。
余天賜笑著拱手道謝連說不必,全季德看了看天色道:
“我看這雨啊還要下一會,先生你也不必客氣了,隨我歸家躲雨便是。”
余天賜見突如其來的大雨毫無減小的跡象,無奈地點了點頭道:“叨擾貴府了。”
此時余天賜斷定任務失敗后反而放松心情,和全季德歸家聊的頗為開心。
兩人互通姓名后,聽聞余天賜乃是史相公門客,全季德更顯熱絡,忙招呼家里仆役上茶招待,談笑間全季徳隨口問道此次來紹興是否有公干。
余天賜略一猶豫隨即灑脫一笑道:“也無甚瞞著的必要,我此次受命在江南多地尋訪皇族遺脈。”
隨即自嘲一笑道:“可惜一無所獲。”
全季德聞言沉默了片刻,連忙叫來家中仆人問道:“與莒和與芮可在家。”
“兩位郎君正在后邊午憩。”
“快叫他二人出來,就說有貴人來了。”
余天賜見狀疑惑地問道:“全兄你這是?”
全季德此時回身對著余天賜深躬一禮,余天賜連忙避開不受,不解地問道:“全兄何故如此啊?”
“不瞞余兄,我那兩個外甥正是太祖之子趙德昭一脈九世孫。”
余天賜聞言大驚,隨即大喜過望。
不過片刻功夫,家中仆役來到府內姑太太暫住的小院外,趙與莒和趙與芮從睡夢中被喊了起來。
此時的趙與莒已經十五歲了,翩翩少年郎長身而立,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沉穩方正。
一旁的趙與芮此時也已經十三歲了,幸虧當年趙與莒及時出手教訓了全家兄妹二人,此刻比哥哥矮了一頭的他性格依舊活潑跳脫,嘟囔著:“舅舅真是的,這午后什么貴人來訪啊,擾人休息。”
趙與莒此時倒是心中隱約有了猜測,一向沉穩的他此時心中也不禁激動起來。
看著哥哥此時激動的手微微顫抖,趙與芮好奇難道真是什么大貴人,不禁問道:“阿兄這般激動,莫非知道要去見誰?”
趙與莒聞言便知自己失態了,連忙控制住自己,笑了笑道:“二弟說笑了,為兄如何會知道,不過是午睡時手壓麻了而已。”
說話間二人就來到了前廳,舅父向二人介紹了余天賜的身份,趙與莒當即知道終于來了,自己登天的機會到了。
強壓著內心的激動,帶著自家二弟規矩地行禮,在余天賜的詢問中,趙與莒將自己的家世一一交代清楚。
余天賜此時心中驚喜無比,真可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吩咐了將此事保密,當即不顧全季德的再三挽留,告辭冒雨返回臨安。
回到臨安后的余天賜立即將此事稟報給了右丞相史彌遠,史彌遠知道后十分驚喜,遣人暗查皇室族譜。
最終確定了趙家兄弟二人確為太祖之子趙德昭一脈后人,隨即再次派遣余天賜返回紹興請兄弟二人來臨安,史彌遠要親自見見這二人才能放心。
卻說此時的全家里,全氏聞聽了此事將兩個兒子拉在身邊語重心長道:“你們父親在世時常以墜了祖宗名頭為愧,此次史相公遣人尋訪皇室宗親必有大用。”
趙與芮撇了撇嘴道:“人家沒準就是認個親而已。”
此話一出,全氏面顯憤怒,見弟弟又惹母親生氣了,趙與莒連忙幫著岔開話題道:“母親覺得此次尋訪皇族后裔所為何事?”
全氏聽見長子發問,壓下怒意狠狠地瞪了一眼二兒子開口道:“我一個婦道人家豈會知曉,你舅父已遣心腹小廝去臨安打聽消息了,等著便是。”
去臨安打聽消息無所得的小廝和余天賜幾乎是前后腳回來的,將史彌遠的邀請說明后,兄弟兩人在舅舅母親的支持下隨余天賜返回了臨安。
臨行前十歲的小妹趙纓玉對兩個哥哥拋下她自己去臨安玩頗為不滿,趙與莒哄了半天又保證給她帶臨安最時興的點心玩具回來,這才作罷。
作別家人,兩兄弟登上余天賜一行帶來的馬車,一行人秘密向臨安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