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與莒從趙竑府中告辭歸家,他明白趙竑之前被史彌遠陰了兩次,既然沒能力找史彌遠報仇,便將這怨氣撒到了自己的頭上。
隨即想到廣濟郡王居然還想嘗試緩和二人的關系,他哂然一笑,微微搖頭,心道老郡王也是太過方正了些。
思索了片刻,他拉開馬車窗戶,李達見狀立刻驅馬湊近,“先不回府了,轉去史相府。”趙與莒輕聲吩咐道,李達在馬上抱拳領命,隨即一行人轉向史府。
因為是臨時起意,趙與莒先行派了一名侍衛前去史相府通報,到了相府時余天賜親自在外迎接,自從宗子選拔后二人便再沒見過面,此時再次在相府遇見他,趙與莒很是激動。
余天賜是將自己和弟弟發掘出來的人,更別提選拔前他和弟弟在余府暫住了小半年,自己又受到他母親朱氏的禮儀教導,對于他,趙與莒心中還是頗有好感的。
“余先生,好久不見。”趙與莒笑容滿面地先行拱手招呼。
余天賜謙卑地躬了躬身,“幾月不見,殿下風采更盛往昔。”
揮揮手打斷余天賜的客套,趙與莒拉住他的手,“余先生對我有知遇之恩,毋需多禮,私下時還叫我莒哥兒便好。”
余天賜連忙擺手,“禮不可廢,殿下,史相已恭候多時了,請吧。”隨即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趙與莒見狀心下一嘆,隨即調整好心態跟著余天賜往書房走去。
這樣的場景對趙與莒并不陌生,一年前也是在余天賜的帶領下自己和弟弟去書房初次面見史彌遠。
一轉眼一年就過去了,想著日前剛收到弟弟寄來的家信中說道小妹現在將自己之前講的故事天天說與舅舅家下人聽,還揚言以后要當第一個女說書先生,惹得母親狠狠地揍了她幾次,趙與莒臉上流露出溫柔神色。
“殿下請自便,草民先行告退。”余天賜將趙與莒領到書房門口后,如一年前那般再次先行告退。
趙與莒連忙收斂了心緒,將剛才的溫情神色藏起,恢復了淡然,舉手敲門。
“請進。”
一如一年之前。
史彌遠看著進來的趙與莒也是頗為感慨,想著一年前的他,再看著如今的他,史彌遠不禁感慨權力的翻云覆雨。
“貴誠這個時候來找老夫所為何事啊?”史彌遠率先開口問道。
趙與莒仍然像一年前一般恭敬地行禮,“小侄剛從祁國公府邸過來。”他頓了頓,直起身,目光微微下垂以示尊敬,將在趙竑府中發生的事情跟史彌遠簡要地說了一遍。
看著仍然恭敬的趙與莒史彌遠心中還是很滿意的,聽見趙與莒的話,他不動聲色道:“祁國公此人,其言露,其術疏,不足為慮。”
趙與莒聽了史彌遠對趙竑的評價,深以為然。
史彌遠見趙與莒對他的話認同,于是繼續道:“甚至真德秀等人都不足慮,真正的難處在官家身上,在楊皇后身上。”
趙與莒此時也顧不上謙遜了,目光灼灼地看著史彌遠,這是史相第一次和自己開誠布公地談論到奪嫡一事。
看見趙與莒的反應,史彌遠頓了頓,將桌上茶杯端起,輕輕吹了吹,小啜一口,隨即笑道:“聽說貴誠夏日喜歡喝冰涼的茶飲子,我府上便有,要不要來一杯?”
趙與莒見狀重新恢復了謙遜的姿態,同時心下警醒,畢竟自己愛喝茶飲子的事只有府中人才知,微微頷首,語氣復雜地道:“史相有心了,還知道小侄愛喝什么。”
史彌遠笑了笑沒說話,走出書房吩咐下人去拿茶飲子。回房之后,他仍然不開口,只是端著茶杯慢慢細品。
趙與莒心中清楚這是史彌遠欲擒故縱等著自己發問,畢竟上趕著的不是買賣,史彌遠開了話題頭,便不好一直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這樣顯得急迫,談話間便容易落了下風。
趙與莒略微琢磨明白了史彌遠的心思,當即配合著面露急切之色,忍不住追問道:“史相何以教我?”
史彌遠聽見趙與莒的追問,眼神中精光一閃,表面上仍然不緊不慢地再品了一口香茗,緩緩將茶杯放回書案上,這才開口道:
“現在的問題是官家雖然對你的印象也不差,但祁國公自幼便經常出入大內,與官家一向親近,在這方面你是拍馬難及,只能從其他方面著手。”
趙與莒聞言陷入了沉思,史彌遠見狀也不打擾,思考良久的他仍然不得要領,看見旁邊史彌遠老神在在的樣子,當即心中一動,干脆利落道:
“小侄愚鈍,還望史相教我,但有所命,無所不從。”
史彌遠之前拿腔作調了半天,等的就是趙與莒這句話,臉上故意流露出一副猶豫的神色,趙與莒見狀配合著史彌遠的表演,躬身一揖到底,面色誠懇道:
“小侄能有今日,全靠史相公提攜,史相大恩,銘感五內,還望史相教我。”同時心下吐槽這幫當官的就不能有話直說嗎,非要弄這一套流程下來。
史彌遠見他態度誠懇,連忙起身將趙與莒扶起,隨即輕嘆一聲,“罷了,并非我之前不想告訴你,實在是此事有一定風險。”
說罷,他見趙與莒仍然面色熱切地看著他,于是繼續道:“之前倒案一事你應對頗佳,讓祁國公吃了虧,被罷免一切職務。”
趙與莒聞言連忙謙遜地一拱手,“多虧史相公相助。”史彌遠揮了揮手,“你我之間就不必客氣了,正是由于祁國公沒了職務,最近我聽聞有人鼓動官家派遣年輕宗室巡察各自職務所管州府,我懷疑是祁國公那邊的人。”
趙與莒聞言一驚隨即道:“那官家的意思呢?”
史彌遠撫須嘆道:
“官家對此事頗為意動,但被我暫時勸住了,只因你擔任的楚州防御使位于江淮防線上,目前邊境不太平,金人隨時可能再次南下,因此也正想問問貴誠你的意見,要知這事是困難也是機會,若貴誠能在地方有所作為,老夫也能有處使力,勸動官家冊封皇子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