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狗跟它的主人從來就不是平等的,狗主人以為自己給了寵物足夠的愛,一有空就帶它出去遛彎兒,其實你的狗跟在你后面只看的得見地面和你的腳后跟,它很少見到你的臉,也完全聽不懂你說的話。
隔壁HIVE的小姐姐凱拉是竹萱很要好的同事,長得精致而可愛,竹萱經常邀她一起玩,偶爾也會帶上我;當然有時竹萱不在,我也會跟凱拉一起去吃個飯看看劇之類。后來有一天竹萱忽然告訴我,凱拉生了小寶寶名叫Jack,竹萱說話的語氣興奮而神秘,就像她自己生了寶寶一樣。而我卻沒什么感覺,凱拉生了寶寶,爸爸是誰呢?她倆不說,我也沒好意思多問,三個人還是會一起出去玩,不對,加上小Jack就是4個人了。
轉眼小家伙快滿一歲了,可以扶著墻站起來晃蕩了,長得越來越來越可愛,三個人搶著抱他。有一回我正蹲在地上訓練Jack正步走,凱拉看著我倆說了句:
嗯,臉型很像。
說完把我嚇了一跳,我這,沒犯過錯誤啊…結果倒是她倆開始打圓場:
是挺像,都是耍酷型的,你小時候也這么酷么?
那天以后,凱拉和Jack就不常來一起玩了;后來聽說小Jack忽然消失了,凱拉也搬走了;再后來,難忘的那一天,竹萱平地消失……
砰砰砰~
東哥的敲門聲把我的思緒拉回現實,被紅色比基尼拋棄后心情有些沮喪,上午健身都沒去,窩在房間里回憶往事。
走走走,吃飯去!不就是個大胸機器人么。
由于沒去健身,我只拿到一半量的食物,東哥把他的分給我一些,然后湊到我身邊小聲地說:
你聽我說,昨天那屋,進去的幸虧不是你。你知道么,聽說Dogwood到現在都沒出來,關鍵是,那屋之前也有別的男生進去過,全都沒出來,只進不出!
只進不出!?
這倒真是嚇了我一跳,東哥接著說:
我仔細分析了一下,你看,我們在這里必須天天健身才有供給,然后鍛煉效果好的被大胸女騙進黑屋再也出不來,那屋里一定有個秘密通道,把這些選出來的男人運到某個地方去做苦力。
運到哪里?難道運回 No.46 去捉蟲?捉蟲也用不著這么好的身材吧?再說這里如果不給供給,我們不就自己跑回去捉蟲了么,哪用得著這么麻煩?
這不我也沒想明白么,總之這里面有陰謀,我們還是離開這兒吧,不然早晚會消失在大胸的黑屋里。
我跟東哥叫上精靈王子,打算重新選一個棲息地。按照近幾個月的經驗,這里每個 Farm 都會有奇怪的規則,遵守規則就能得到供給,但拿到供給后會不會又陷進某個離奇的陷阱里,就不得而知了,到底每個 Farm 有什么規則怕是只有親自體驗過才能知道。想歸想、做歸做,理論分析了半天,最后在饑餓感的催化下做了最簡單的選擇——三個人在天黑前匆忙趕到 No.48,不管是什么嚇人的規則,只能硬著頭皮去體驗了。
……
No.48,不用捉蟲、不用健身,每天在大落地窗的房間里自由活動,供給不限量,代價暫未發現……
體驗過三天之后我悄悄把感受記在《后來的故事》書頁的空白處,畢竟在這里不可能找到能用的筆記本。
每天悠閑地呆在房間里,餓了吃、困了睡,偶爾起來蹦噠一下,沒過多久,好不容易練起來的幾塊腹肌就被小肚腩給代替了。有一天我像平常一樣盯著落地窗發呆,忽然發現窗戶玻璃閃了一下,好像一瞬間變得不透明了,現出奇怪的壁紙一樣的圖案,緊接著又變成一片漆黑,我的腦袋也嗡的一聲忽然感覺心神不寧。再次平靜下來,窗戶也恢復透明了,外面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小男孩,六七歲的樣子,看上去很興奮,沖我喊道:
Hey, I picked you, your new name is Sparrow. Now follow me.
說完,眼前的窗戶突然消失了,我竟不由自主的起身跟了出去,都沒來得及跟東哥和王子道別,再一回頭,身后的一切忽然變得很陌生:
Sparrow, new name? What is my original name?
循著小男孩兒呼喚,我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就好像被一條隱形的繩子牽著脖子,不管怎么樣扭頭、轉身、變換角度都只能看到地面和男孩的腳后跟,只有當他喊我名字的時候才能看到他的臉:
Hey Sparrow,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寵物,不用再去捉蟲、撿垃圾,也不用去做器官授體了。我對寵物最好了,我會用寵物語跟你說話,還會告訴你我的名字,對了,我叫Jack,而且我還可以給你戴上PetGlasses,讓你看看以前的同伴。走吧,come on!
Jack?寵物?真相來得太突然,有些應接不暇,這大約就是兩種生物之間的鴻溝吧。就像蜂王會阻止其它蜂變成蜂王,大概霸主的生物也會抑制其他生物的智力,變成寵物以后我感覺腦子轉得很慢、什么都想不清楚,我是誰?Jack 又是誰?我們有什么不同?
Jack 走在前面,我像一條狗一樣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眼里只看得見地面和他的腳后跟,有時恍惚間不自主地跟腳后跟對話,Jack并不能聽到,就像跟在你后面的哈士奇偶爾輕輕叫幾聲,你并不會在意它在說什么。
大約遛了半個小時,Jack 忽然蹲下來撫著我的肩膀——看他明明是個六七歲的小孩子,不知為什么蹲下來可以輕松撫到我的肩膀——他用一種慈悲而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我,認真地說:
Sparrow,我讓你看看真實的世界。
說著,拿出一副看似普通的眼睛給我掛上,眼前瞬間換了一個世界,心頭也是百感交集,震驚、恐懼、彷徨、無奈、好奇、疲憊……所有的情感一擁而至,我差點一個趔趄坐在地上。在這之前所有荒誕的恐怖都沒有打倒我,而此刻平和的現實卻直刺心房,我壓抑得喘不過起來。
人類的時代結束了。
戴上眼鏡的一剎那,我看到蒼涼的大地突然變得熙熙攘攘,Jack 的同類看似與人類相仿,實則無法比較、無法理解,就像你的狗完全無法理解 Gucci 和愛馬仕一樣,你帶它遛再多、吃再多狗糧、說再多話也無濟于事。低等生物只能看到上帝允許你看的東西,而上帝就是這些高等生物、這些怪物,怪物們大概早就在周圍熙熙攘攘,而我和同伴們卻一直視而不見。Sparrow 第一次看到Jack 的世界就是這種感覺,所有的羞澀、隱匿、小心翼翼原來不過是在這些怪物眼皮底下直白的表演。
視線離開熙熙攘攘的怪物,我看到周圍的建筑有些眼熟,Jack 居然把我帶回“故居”,看到大廈里來來往往的也是這些怪物,我似乎明白了,原來停水停電把我們趕走后,他們自己住進來了,抑或停水停電也是上帝蒙眼睛的把戲。大廳里明亮整潔,跟我和東哥偷偷回來找食物那次的場景完全不同。Jack把電梯設定到99層,我預感又要回到自己的HIVE了,果然又來到久違的、熟悉的、“自己家”門口。
門開了。
竹萱和凱拉站在一起,看到我跟在Jack后面,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她倆穿著差不多的米色睡裙,長發披肩,楚楚地站在客廳中央,陽光從落地窗打過來穿透薄衣,將兩人婀娜的身姿映射成一幅溫暖的油彩畫。
Jack!你怎么自己把他接回來了?不是說好我們跟你一起去么?還有,怎么能直接帶上PetGlasses 呢?多嚇人!快給他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