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之前的高爐已經成功的煉出了第一爐的鐵水，某種程度上已經'證明'了朱棣并不是胡搞一氣。

但是接下來的什么轉爐煉鋼還是沒有人看好。

看著這些鐵水不斷地倒入模具中，完成最后的冷卻成型。

張大才作為轉爐部分的臨時負責人，也是余阿大他們附近的一戶人家，祖上也是一直煉鐵，傳承下來的一個來煉鐵作坊。

之所以廠里很多人都是這一帶的，那是因為在白冶莊這一帶，鐵礦豐富，大家都是靠煉鐵吃飯。

張有才看著不斷成型的鐵塊，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自己這一輩子都還沒有當過這么高的官，現在這個位置都還沒有坐穩，可千萬可別出什么意外啊……’

張有才心里想著，‘現在王爺說的什么轉爐煉鋼，可千萬別失敗了，一旦失敗，那自己很可能就丟了這個職位了，雖然是個臨時的，那也比當個工人強啊。’

想是這么想，但是張有才心里還是一點底都沒有，張有才覺得王爺說的鋼，和他們一般人說的鋼，指的不是一個東西。

雖然他只是一個煉鐵的，但是煉鋼的人也算得上是他的同行，他也多多少少的了解一些，就他所知，一般人說的鋼，是什么？

一般大家說的都是什么十煉鋼、百煉鋼，那些十煉鋼、百煉鋼，都是在木炭中，把鐵長期加熱，再多次的反復鍛打。或者在鍛造時，在木炭中反復加熱，再百十次的鍛打，成可以生產鋼。

而王爺居然說，就把鐵水裝在一個桶里，往里面吹氣，這樣就可以出爐鋼材，張有才不管怎么想，都覺得這是在開玩笑。

這一會，張有才心里一邊想著王爺這種‘異想天開’的做法怎么可能成功，一邊又想著，前面那么大的爐子都能煉鐵，這又有什么不能成的呢。

這時，剛剛忙完高爐原料添加的余阿大走了過來。

同行是冤家，余阿大看著張有才的那個緊張的樣子，不禁就感到一陣解氣。‘哼，前兩天還是他在旁邊準備看我笑話呢，現在也終于輪到了你。’現在也算是風水輪流轉了。

余阿大拍了拍他的肩膀，氣定神閑地說道：“老張，緊張個啥，王爺英明睿智，王爺說沒問題，那肯定會沒有問題有問題的。”

聽到余阿大這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話，張有才都想罵娘了。‘哼，要是你真的那么相信王爺，昨天晚上也不至于覺都睡不著。’

張有才瞥了余阿大的黑眼圈一眼，說道：“我是一點都不緊張，我緊張個什么？我可是非常相信王爺的，王爺行事高瞻遠矚，其實我這種小民能理解的說煉出鋼，就肯定能煉出鋼。我可不比得某些人，看樣子是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沒有睡著，不知道是在擔心什么。”

余阿大聽到這里，幸災樂禍的表情頓時一滯，頓時就不爽了，‘什么叫我擔心？什么叫我不相信王爺？

說的你自己昨晚上相信王爺能把東西做出來一樣。誰不知道你打算看我笑話。

你是睡得香，肯定是想著鐵都煉不出來，也沒有你的什么事了，不管怎么樣，也輪不到你來背鍋，睡得當然香了。

哼，現在麻爪了吧。’

當然，這些只是心里想著，肯定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不是不給王爺面子嗎。

余阿大看了看他的腿，毫不留情的懟到，“你不緊張你腿是抖個什么？”

聽到余阿大的話，張有才也沒有辦法啊，實在是有苦說不出，他心里這回兒真的是緊張的不得了，想控制腿停下來都做不到。

雖然身體很誠實，但是他嘴里還是不甘示弱地回道：“你知道什么，我這是激動，我一輩子，能為王爺出一份力，我的腿都激動得發抖了。”

……

就這樣，在等待樣品冷卻的時間中，余阿大和張有才在旁邊，不時互相懟兩句。懟過之后，余阿大覺得心里舒坦了，張有才也發現自己也不是那么緊張了。

注意到這點，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互相看了一眼，心里不禁想到，‘突然覺得老余（老張）還是不錯的。’

……

朱棣沒有管手下那些小心思，作為這個煉鐵、煉鋼系統的總設計師，他當然知道下面那些人的不信任，但是這都無關緊要，就算他們相信自己，也不能幫上自己什么忙。

而在這個煉鐵技術還是用一人高的小爐子，來進行煉鐵的時代，讓這些一輩子在這樣的小作坊里工作的人，突然看到高爐這么大的爐子的，一下子幾十噸的大規模煉鋼，第一時間肯定接收不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而轉爐煉鋼就更是如此了，這個時代，可以說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鋼材，那些所謂的十煉鋼、百煉鋼，在現代，那還是不能叫做鋼材，最多只是通過表面處理的材料。

十煉鋼、百煉鋼這種將鑄鐵打成薄片，放在炭火里煅燒的加工方式，可以歸類為，在現代的一種叫“滲碳法”的表面處理工藝，如其名，就是碳元素就會在高溫下滲入材料表面，形成含碳較高的堅硬表面。

空口白牙的，讓他們相信在轉爐里通入空氣，就能得到鋼材，這是更不可能的。在他們的世界觀里，鋼材都是通過鍛打來生產的，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方法，能生產出來才是怪事。

這些都是次要的，現在朱棣在考慮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隨著鋼鐵廠的出產隨之產生。

每一年，朱棣光這一個廠，開足馬力，就能生產3~4萬噸鋼鐵，雖然結果很喜人。

但這就有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了。

要知道根據朱棣查到歷史上的數據，以宋朝舉例來說，在整個宋朝期間，巔峰時期，鋼鐵產量最高峰約為1.8萬噸。

而現在，朱棣雖然不知道明朝一年鋼鐵生產量是多少，但是鑒于現在世道剛剛穩定下來不久，鋼鐵的產量肯定是比不上一個朝代最巔峰的時候的。

換句話說，現在朱棣這個鋼鐵廠的產出，相當于之前整個明朝產出的兩到三倍。

現在的問題是，這件事要不要給老朱知道？

朱棣想著這件事情，朱棣不禁感到頭大，萬一老朱知道了，派人來把自己的廠房接管了怎么辦？

萬一他怕民間兵器多了造反，不準自己發展這項技術怎么辦？

不要以為這不可能，在冷兵器戰爭時代，鐵可是管制品，不然你以為“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鏑，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這句話是怎么來的？

就算什么都不改變，按照歷史，朱元璋也還有18年可活，而再算上自己的蝴蝶效應，過上十幾年，醫療應該也會有了比較大的進步，他可能還要活上二十幾年。

想到這里，朱棣不禁嘆了一口氣，自己要是自己現在是皇帝就好了。想怎么辦怎么辦，想砍誰砍誰，當然朱棣也知道，就算當上了皇帝，這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一個強勢的皇帝，起碼做事不會束手束腳的。

說到底，還是要手里要掌握足夠的力量，有了力量，就算現在不是皇帝，那也差不了多少。

想到皇位，朱棣從一開始，就開始準備了，朱棣可沒有耐心等個十幾二十年才去當皇帝。

造反也要看情況，如果朱棣在燕京安安心心種田，也沒有誰不開眼來打擾的話，朱棣也不會想著馬上就要當皇帝，完全可以先建設好自己的領地，以后全國一盤棋的時候，完全可以先發展帶動后發展……

但是如果這期間有人讓朱棣種田不順利的話，那只要力量攢夠了，就要去革他的命了。

對于造反，他可沒有什么心里負擔，本來就是外來人口，對朱元璋也沒有什么感情，作為跟看電視劇一樣，看完原身經歷的穿越者，可沒有什么父子情深的東西，陌生人罷了。

最多也就當面父慈子孝，背面要是看到了機會，只要是對自己有利，該捅刀子還是會捅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