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橫聚,亂石嶙峋,屋盟山瀑布高懸,雪白的瀑布落下,砸在巨石上散落成凌亂的珍珠,歸于湖面,便融成一體,難以尋蹤。深吸一口氣,充沛的靈氣讓人神識通透,心情開闊。
湖面被巨石攏起收斂,卻依舊廣闊,湖面正上方,金色的拱門虛影懸在高空,威嚴(yán)卻又充滿希望,能從此處躍過的鯉魚,就能從此褪去妖身,化龍成神。
看到此處,元衍沒有半分驚訝,嘴角微微揚起,他可是在這里見證過某只鯉魚精半途而廢的窘?jīng)r。
元衍本是天庭中的玄翎仙君,司武,赫赫威名,掌除兇獸一職。幾百年前在降服兇獸時遭到反噬,跌跌撞撞飛落屋盟山,神識混沌,險些走火入魔,偏巧當(dāng)年尚未擁有靈識的余鯉經(jīng)過,尾鰭一拍,激起的水珠恰中元衍眉心中央,誤打誤撞幫助他恢復(fù)了清明。
此算是元衍與余鯉的第一道交集。
二件事乃是元衍友人陀明,守龍門之地,逢歷劫時分,央求元衍替他司職,想著與屋盟山的交集,元衍便答應(yīng)下來,私心想著當(dāng)年的小鯉魚若要躍這龍門化龍,他或許能暗中幫它一把,算是報答曾經(jīng)的那份善緣。
哪曾想小鯉魚來倒是來了,徘徊幾周竟轉(zhuǎn)頭游了回去,每月都是如此,卻未有一次起跳成功,讓元衍哭笑不得。在打退堂鼓方面,余鯉可是練的爐火純青。
百年來,看著看著倒也看出些趣味,比如這個月來的余鯉比上個月圓潤些,可見伙食不錯。末月來的余鯉要比初月來的要頹廢些,可見新年新氣象,妖精也有動力完成指標(biāo)。再比如余鯉總是游在外圍,看著鯉魚群們鍥而不舍的跳躍,然后重重的摔下來,水花一多,余鯉便開始了退堂鼓事業(yè),蹦個半米不到就順理成章的跟著魚群離開。
元衍就坐在它們向往非常的金色龍門之上,靜靜的把眼前的景象盡收眼底,包括那個立下雄心壯志卻渾水摸魚到極致的小鯉魚。
每次他聽到余鯉說的最多的話就是:“等到下次來我一定能跳過去。”
元衍仔細(xì)查了下,這話一共說了367遍,沒有一遍實現(xiàn)過。
想到這里,元衍不由得笑出聲來,余鯉聞聲轉(zhuǎn)過頭來,這還是她頭一次見到元衍這么開心過,一時間摸不到頭腦,只當(dāng)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么壯觀的地方開懷。
“頭一次看見這么壯觀的地方吧!這可是我屋盟山的寶地。”
看著余鯉漸漸驕傲起來,元衍用手掩住上揚的嘴角,
“你說得對,太震撼了,頭一次見。”
“現(xiàn)在你該說說為什么守著這么一個寶地還沒成龍了吧。”
這個話題終究還是沒叫余鯉躲過去,她驕傲的腦袋懨懨的垂下去,嘴里嘟囔著:
“成龍哪有這么容易,你看每年有多少鯉魚來這里,你聽說有哪個跳過去了嗎?夢想還是要有的,只不過總要有個時間。”
看著余鯉下意識打起了退堂鼓,元衍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理由,
“你是因為害怕破相吧!”
余鯉腦袋一僵,沒錯,想躍龍門總要有個代價,多少鯉魚奮力一躍卻還差半尺,仿佛半尺刻在了命里,是個檻,越不過去便重重地摔會水里,額頭留下一個黑色的印記。
多少鯉魚以黑疤為驕傲,激勵自己下一次更進(jìn)一步,但是元衍觀察到的余鯉看見那道黑疤就連連后退,這也是每次象征性撲騰一下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的!”
余鯉當(dāng)然不知道元衍觀察她百余年,看穿了她所有的小心思,震驚到無以復(fù)加。
“毀了容就不好看了,而且還不一定跳的過去,這買賣虧,我不干。”
余鯉雖然平日里活的大大咧咧,到說到底還是個愛美的小姑娘,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想要跳過去這高如天塹的龍門難上加難。
元衍抬手揉了揉余鯉失落的腦袋,嗯,觸感還不錯,既然是看著她失敗走過來的,元衍還是保留了一點良心,沒繼續(xù)腹黑的打擊她。
“今天我是要跟你說一件事,外邊出了一點事需要我去解決,所以我要下山了。”
轉(zhuǎn)眼間,元衍神情嚴(yán)肅。
這次元衍下凡來不光是要見一見幾百年前結(jié)下的善緣,而是得到了天庭的指派,奉命來處理禍亂東祁山的妖物,之前那妖物隱匿了行蹤,他便暫時留宿在屋盟山上,現(xiàn)在妖物重現(xiàn)東祁山,他也該重新啟程出發(fā)了。
“你要走了嗎?”
余鯉難掩失落,雖然從元衍來到這里她就知道早晚要走,一個屋盟山肯定是留不住他的,但是還是低落的很。
“如果有機會我會回來看你的。下次回來希望你能找個像我一樣好看的妖精作伴,早日脫離大齡剩妖的隊伍。”
元衍難得開個玩笑,但是余鯉可笑不出來,她想著凡人壽命這么短,這一去不知什么時候了,只當(dāng)是元衍安慰她的話。
可憐自己好不容易在屋盟山得了趣,能開心幾天,現(xiàn)在又要守著山頭繼續(xù)過無聊日子了。
從龍門回來,余鯉扛著兩壇子姑蘇酒,“咣”拍在桌子上,豪氣沖天,
“來,今天咱們喝酒助興,當(dāng)作給你的餞別酒,不醉不歸。這酒來的可不容易,貪酒的花孔雀跟個寶貝似的護(hù)著,我今天趁它不在,摸去后山偷偷挖出來的。”
元衍無奈的搖搖頭,取出兩個打磨好的竹筒充作酒杯,一一斟滿,花孔雀是山上出了名的挑剔,一般的酒是入不了它的眼的。所以偷出來的這兩壇真真可以算得上極品了。
酒壇啟封的那一刻,醉人的酒香就飄出老遠(yuǎn),盛在翠綠的竹筒里,醇香透亮,甚是愛人。其實在今天之前,余鯉從來沒喝過酒,一是沒機會,二是沒有人陪,現(xiàn)在好了,二者都全了,真是美哉。
余鯉小心的端起竹筒,小口砸吧了一下,嗯,不枉費冒著被花孔雀臭罵一頓的危險偷出來。
余鯉喝的陶醉,不過這酒的后勁真大,幾口下去就上了頭,酒醉之后,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胡話,又哭又笑,活像個酒瘋子,后來也不知發(fā)了神力,帶著元衍爬上了屋頂。
一手扯著元衍的衣袖,一手指著天上的月亮,“你看見了嗎,月亮在哪?”
“嗯,我看見了,好好的在天上掛著,沒掉地上。”
我一巴掌拍在他后背,惡狠狠的道:“不許打岔!”
“他們都說嫦娥娘子是天上最好看的仙子,未來我要是成了仙,可得好好看看她。喏,娘子就住在月亮上呢。”
“倒也不見得,我認(rèn)為嫦娥娘子沒有你好看。”
“你可不要哄騙我了,我怎么能跟嫦娥娘子相比呢。”
可能是酒力醉人,余鯉兩頰酡紅,一生氣就瞪得溜圓的雙眼此刻也開始打架,沒了囂張跋扈的威風(fēng),倒是顯得嬌俏可愛,好欺負(fù)的很。幾百年衣食無憂養(yǎng)出一點嬰兒肥便更是可愛,看著看著元衍就開始上手捏臉,軟乎乎的,惹得余鯉掙扎反抗,一個身子不穩(wěn),搖搖晃晃,眼見著要臉朝地栽倒,被元衍一把撈在懷里,看著已經(jīng)醉的不省人事的余鯉,終于是良心發(fā)現(xiàn)沒把她扔進(jìn)河里自生自滅,規(guī)規(guī)矩矩的放在竹屋的小床上,轉(zhuǎn)身收拾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家當(dāng),準(zhǔn)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