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起，馬車里的顧凜之似有所感，抬頭看過去，卻只看到窗邊玄衣少年的半張側臉，他似乎是在低頭和什么人說話，抬起手準備關窗。

江斂一只手扶著窗，居高臨下掃了他一眼，二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他神色自若地將杯中的茶飲盡，唇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

是他？

顧凜之微微瞇起眼，馬車的車轱轆碾過青石板，慢慢拉長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他凝眉深思片刻，招手喚來旁邊跟著的寧一。

寧一打馬靠近馬車，恭敬俯身湊近：“殿下有何吩咐？”

顧凜之眉尖淡斂著，從頭頂斜斜落下的日光襯得他愈發光風霽月，那雙眸卻始終黑沉，照不見光。

寧一瞧見他這副模樣，在心里無聲嘆了口氣。

卻見顧凜之微抬下巴，語氣莫名：“那是北蠻的小皇帝？”

寧一愣了愣，順著他看的方向望過去，恰好瞥見江斂關窗的動作。

下一秒，那窗戶便在二人注視中“啪”地拍上了。

“咦？”寧一神色有些稀奇，“還真是那位，不過，他怎么會出現在這兒？這會兒北蠻的人這都在打聽這位皇帝陛下的下落呢！他倒是還挺有閑心，跑到這來喝茶！”

想起剛才那暴君暗含戾氣哥警告的眸子，一如初見那般鋒芒畢露，哪有半點被人追殺的狼狽？

顧凜之嘴角揚起譏諷的弧度，淡聲道：“真要這么容易被弄死，他也就不是那個暴君江斂了。”

寧一試探地問：“既然遇見了……殿下，要不要上去和人打個招呼？”

江斂如今可算是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自家主子若是能主動示好，幫他重新殺回北蠻，這可是天大的一份人情。

依照那暴君的驕傲，待他重掌權柄，必定會還了這份情。

這對主子來說無異于多了一份強大的助力，來日對付東臨也更有底氣。

誰料顧凜之卻興致缺缺，他收回視線，語氣淡淡：“不必。”

“日后打交道的地方還多著呢，不急于這一時。”

“不過……表個態還是有必要的。”他頓了頓，笑了一下，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扔給寧一，“這個交給他，就說……”

“顧凜之祝他，早日重登寶殿。”

馬車在日頭下緩緩行去。

*

“什么意思？你和那個七皇子……認識？”云梨盯著江斂手中的那塊玉佩，神情恍惚。

這玉佩她也曾見過，在顧凜之那兒。

她送給他那么多東西，倒是也沒見過他回禮，如今竟然把玉佩送給江斂！

云梨心里難免有些忿忿不平。

江斂垂眸打量著玉質清透的玉佩，唇角勾起要笑不笑的弧度，“有過幾面之緣而已。”

他看向眼神懵懂的云梨，捉弄心起，高深莫測地說道：“姐姐或許不知道，這世間的人關系大多分為兩種，不是敵人就是朋友。”

“不過嘛，姐姐最好記住一句話……”江斂漂亮的狐貍眼微微上揚，眼里掠過一抹幽光，“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他隨手將東西扔給一邊的追影，神態漫不經心：“收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