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聿宗沒有說話，半蹲在尸體旁，用手指摸了摸死者的外衣。

只是試探了兩下，就知道死亡時間不止十個小時。

注意到韓聿宗的舉動，談宛曦也跟著蹲下身子，在他手摸過的地方觀察死者“怎么了？”

他神色凝聚，“死者的衣服都濕了?！?

談宛曦皺眉，立馬伸手輕輕捏了一下死者的毛衣邊角，這么一按，實實在在地擠出一汪水來。

毛衣的顏色深，濕了的只有壓在身下與地面接觸的那一半。

老房子里的光線又不好，若不上手摸一摸光靠眼睛看，或許真會遺漏了。

韓聿宗掏出隨身攜帶的紙巾，起身后擦了擦手，熟練肯定地說道“尸斑擴散，已經是二期尸斑，死亡時間起碼超過12個小時?！?

陳祥順著他的話繼續說“是冰塊，現在地天氣不熱，讓尸體放在極大量的冰塊上方，在短時間內可以低穩儲存尸體，可以混淆尸體的死亡時間?！?

但與此同時，談宛曦也發現了矛盾的地方。

即使兇手此舉的目的在于要讓警察錯判死者的死亡時間，也不應該用冰塊這種極易被發現的方法，這種手法十分容易被戳穿，像是小孩子的把戲。

在這么寒冷的天氣中，用此等方法冷凍尸體，多此一舉。

“兇手的意圖并不是為了儲存尸體。”談宛曦忽然開口。

她盯著地上的死者，又看了看屋外劇烈擺動的樹，走到床邊唰地將窗戶開到最大，隨著窗戶打開，北風呼呼地朝屋里刮。

只聽談宛曦冷冷地說道“要是我，殺了人后開個窗讓北風灌進來，效果要比冰塊強一百倍?！?

很明顯，兇手別有他意。

死者身下壓著的毛衣吸水很多，幾乎是全身都躺在了冰塊上，而攜帶冰塊出門，殺了人之后再把冰塊鋪滿地，整個過程耗時又耗力。

在攜帶的過程中不僅要面臨冰塊損耗的問題，背著碩大的保溫箱在行人道上走，也顯得十分引人注目......

就在此時，門口忽然響起的爭吵聲打斷了談宛曦的思考。

她側頭朝玄關看去，只見門邊站著一個身穿紅色毛線衣，燙著卷發的中年女人，正喋喋不休地和他們警員同事抱怨。

“哎呦警官啊，你們搞那么大動靜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家死了人，以后這房子還怎么租啊?！?

談宛曦站著聽了一陣子，從兩人的對話中，幾乎可以肯定那人便是房東了。

韓聿宗看了眼談宛曦又看了看門口的人，最后對陳祥說“去請那位過來，談警官要問話?！?

此人，是這一片有名的包租婆，平時沒有什么興趣，最大的愛好就是挨家挨戶的收租。

“你就是房東？”談宛曦直言問道。

“是啊警官，這個小姑娘租的就是我的房子！”包租婆走進了房子卻始終停留在玄關處沒有再朝里面走，仿佛刻意讓自己不要朝客廳方向看。

這婆子說起話來上句連著下句，字字滾珠似的朝外蹦，說起話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壓根不讓別人插上一句半句。

“真是倒了個血霉了呦！警官我跟你說啊，別看我們這一片都是老房子，但安保都很好的，不走運的遇上個小偷已經是難得一見了，怎么還在我房子里殺人啊...哎呦真是嚇死人了呀！”

“我本來要和我老公去海南島玩的呀，機票都訂好了，好嘛被這么一搞我哪兒還有心思去玩了啊，警官你們說我是不是倒霉呀！”

談宛曦倍感心累，嘖了一聲，強行打斷她“怎么發現尸體的？”

這才將早就將話題彎到不知何處的包租婆給帶了回來。

“還不是樓下的小趙一大早和我抱怨，說這家小姑娘的電視聲音開了一宿，讓我過來看看?！?

“警官你們說說，那小趙也是偷懶，不就是幾十步的路么，她自己走上來瞧瞧也就好了，還要我隔天一大早趕來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活生生把我嚇少了好幾年壽命呦！嚇死人了呀！”

說起電視，談宛曦便將目光投到了電視上。

只見客廳里的電視安靜地呆在電視柜上，沒有畫面也沒有聲音。

陳祥說“我們剛到的時候它確實開著，但同事們工作的時候都說吵，就給關了?！?

談宛曦看了一眼“死者一個人住？”

“之前還有個頂帥的小伙子和這小姑娘一起住，不過這段時間倒是沒見過那個男孩子了，聽樓上的張嫂說啊，兩人分手的時候吵得特別兇哦！吵完之后那個男孩子就搬出去了！”

包租婆張口閉口這家長那家短的，感情這包租婆知道那么多事情都是從旁人那兒聽來的。

她在這兒雖然有好幾套房，但并不在這兒久住，所以許多事情，她這個房東并不知情。

說來也是十分背運，難得過來一趟，就撞上了如此駭人的命案現場。

“你還知道死者男友的事情嗎？”談宛曦說完又覺得這么說不妥，于是又補充了一句“我是指從別人那兒聽來的，無論什么八卦都可以，還有沒有？”

“這......”包租婆想了很久，最后只好說“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你要是想問什么，我讓樓上吳阿姨過來講給你聽?！?

然后，在之后的幾個小時里。

談宛曦在包租婆的介紹下，幾乎將整棟樓的人都見了一遍，什么李媽吳嬸張姨王嫂的都來了。

每個人都知道死者的一些生活日常八卦，但要命的是，每個人說出來的版本都不一樣。

有說兩人關系很好的，也有說兩人就是同學關系，還有人說死者為那男的墮胎還結不了婚......

短短的時間內，談宛曦感覺自己聽完了這輩子能聽到的所有八卦。

而那些老婆子嘰嘰喳喳地說些家長里短的事兒，半天說不到點上，說了許多廢話。

要不是談宛曦全程把控她們說話的節奏，她們都可以從一粒西瓜種子講到外星球。

韓聿宗拿著一罐橙汁，在樓道的拐彎角找到了她。

“談警官什么時候該做居委會大媽了？”他把橙汁遞給她，“難為你聽了那么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