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被只綠孔雀下藥昏迷了,我從他手里把你救回來的,”后羿繼續(xù)說道,“我在燈籠鋪附近監(jiān)視了你好幾天,你怎么會和一只狐貍精在一起?算了,無所謂了,你和嫦娥是什么關系?你見過她?嫦娥自入月廣寒宮后就再也沒有下過凡,你是怎么知道她的樣貌的?”
簌簌瞪著紅紅的兔子眼,三瓣嘴硬氣道:“跟你有什么關系!”
后羿一松手,又將簌簌放入了河里,簌簌慌忙扒出水面。后羿再次拎起它的耳朵,將它提出水面,威脅道:“再丟下去我可就不撈你上來了。”
簌簌怕了,妥協道:“我是嫦娥仙子的小玉兔,不小心喝醉了從廣寒宮的樹上掉下來的。”
“哦,你從廣寒宮里出來的?那你也一定可以再進去吧,帶我去嫦娥!”
簌簌叫苦不迭:“我若是自己能回去的話,早就回去了!這里沒有仙云,我回不去,你怎么不自己去?”
后羿道:“我若是進,就必須從南天門才行,即便是過的了南天門的盤查,也無法靠近有月神庇護的廣寒宮,你不同,你既然能從廣寒宮隨意出來,就表示你有月神特赦,再進去也輕而易舉。”
“你到底是什么人?見我家仙子做什么?”簌簌聯想起昨日唐清樹講的故事來,疑惑的問道,“你不叫后羿,你是河伯馮夷吧?”
后羿否認道:“我雖不是后羿,但也不是馮夷。”
“那你是誰?你怎么失明了一只眼睛?”
“這個啊?跟你家仙子有點關系的。說起來,我跟你家仙子還算是親人呢,我的名字叫……”后羿瞇起唯一的一只眼睛,似乎是在考慮說出什么名字,“我叫逢蒙。”
簌簌愣了一下,唐清樹的話在耳邊又盤旋了一圈。逢蒙,居心叵測拜后羿為師,逼迫它家仙子拿出不死藥的人。
壞人!
簌簌心一橫,抓他的手腕狠狠一咬,逢蒙吃痛一甩,將簌簌甩在了岸邊草叢里。
簌簌拔腿就跑,奈何它的速度遠不及逢蒙,沒跑多遠又被抓住了。
對岸河邊,兩只小狐貍將一些盡收眼底,其中一只對它的同伴耳語道:“應該是阿魅姐姐讓找的人吧?一個背弓箭的獵戶,一只兔子。”
“是了,肯定沒錯!你回去告訴阿魅姐姐,我繼續(xù)跟著。”
“好!”
一只小狐貍一溜煙的跑走找阿魅去了,另一只仍遙遙的盯梢著獵戶模樣的逢蒙和兔子簌簌。
簌簌逃跑無果,又被逢蒙抓住,逢蒙沒有再將它拋回水中,但也沒有放走它的意思。
廣寒宮中,桂花樹下。
早已將桂花酒分置妥當的吳剛又重新拿起了斧頭,一下一下的砍著桂花樹的根部。
跑腿送完桂花酒的赤蛇本來是又鉆進桂花枝葉間睡覺了的,奈何吳剛斧頭掄的太有節(jié)奏感。三下輕三下重,再猛地掄個使足了勁的。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赤蛇就在樹上被顛簸的呆不住了,跐溜一聲游下樹來,不偏不倚落在吳剛背上,繼續(xù)滑向地板之時還不忘記用尾巴狠狠的甩了吳剛后腦勺一下。
吳剛也不計較,繼續(xù)砍自己的桂花樹,赤蛇氣沖沖的盤踞在廣寒外殿離吳剛最遠的角落里,心里把吳剛祖宗十八代一個不漏的問候了一遍。
廣寒宮里還有一個內殿,與外殿隔著一道屏風和一扇門。
若在平時之時,這扇白玉門也是開著的,嫦娥往日大多也和簌簌赤蛇他們在外殿待著。只有在中秋前后這幾日里,嫦娥進了內殿,這扇門也緊緊關閉著的。
內殿里與外殿完全不同,外殿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殿,而內殿則像是在一片云霧般的虛空中,除了一條從門口延展而出的地板,整個內殿幾乎空無一物,只有連綿不絕的白色云霧,讓人分不清這里是哪里。
云霧之中,一面半人高的圓鏡如滿月般飄蕩在空中。
一朵小小的仙云靜靜的停佇在圓鏡前面,仙云忽大忽小,似乎有人在里面呼吸一般。
本應該映出仙云的圓鏡里起先空無一物,漸漸地,不知為何鏡中忽然接二連三的飄過一些稍縱即逝的畫面。畫面太快,人眼完全無法看清是什么,只能偶爾看到兩個模糊的人影在叢林、沙漠、海浪中與妖獸搏斗。
畫面轉換的越來越快,圓鏡似乎受了影響,鏡緣微微抖動,嗡嗡作響。
鏡中忽然冒出一縷亮光,一只清晰可見的九尾白狐在自鏡中出現,九尾齊齊一甩,鏡中閃爍而過的畫面一掃而空。
“你的思緒太亂了,吵到我了。”九尾白狐倨傲的蹲在鏡中,似乎是在指責鏡子前的那朵仙云。
“抱歉。”仙云中有歉意的聲音響起。
九尾白狐略微溫順了些,說道:“我不是要指責你。你想太多,心情只會越來越差。”
仙云里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妲己,前些日子青鳥來告訴我,你馬上就快可以出來了。”
“是嗎?我可以回青丘了?”九尾白狐似乎很高興,九條雪白的尾巴在鏡中此起彼伏的揚起落下。
“你不在廣寒宮多待些日子了嗎?這里較之青丘更有利于你修煉。”
“不必了,我還是想早些回青丘。”
“青鳥說她現在有事,她過陣子才能有空來,你可能就得在鏡中再多待些日子了。”
“無妨。”
仙云里的聲音又道:“妲己,你皮囊已失,全靠內丹才得以在鏡中存活修身,等到一出來,就又得依靠內丹重新修煉,才能再有行走世間的狐形。”
“那就重新開始吧,”九尾白狐似乎也并不在意,“我很久沒有再回青丘了,不知道青丘現在是何模樣了。”
“青鳥說,青丘與你走時毫無變化。”
九尾白狐伏下,九條尾巴也盡數收下:“那就無聊了。”
仙云里傳出一絲笑聲:“若是青丘全變了,那你不就又感覺到物是人非了。”
“小娥。”外殿里傳來赤蛇的聲音,似乎是有事要說。
九尾白狐起身消匿了身影,聲音也逐漸消融:“罷了,我和那蛇素來不對付,當初再西王母座下之時就常有爭執(zhí),還是不見它了吧!”
“赤蛇,你進來吧。”仙云里的聲音道。
赤蛇打開內殿的門,游滑到仙云與鏡子下方,看看鏡子中空無一物,這才說道:“小娥,簌簌它不小心掉到凡間去了。”
“何時?”仙云里聲音似乎很驚訝。
“沒幾天,也就三四天前。”
“怎么不早生說,”仙云里的聲音著急道,“快讓太白金星把它接回來吧。”
“小娥。”
“怎么了?”似乎是察覺到赤蛇欲言又止,仙云里聲音也遲疑了起來。
赤蛇道:“我原本是想哄你走出廣寒宮一次的。可忘了這幾日臨近中秋節(jié)。”
仙云里默不作聲,內殿里靜悄悄的,只有外殿里吳剛砍樹的聲音接連不斷。
赤蛇嘆氣又道:“你母后月神常羲當初將你托付給我,你因為后羿之事在這里畫地為牢,不出一步,我很自責。”
仙云里歉意道:“與您無關的。是我自己的問題。”
赤蛇瞟了一眼外殿的吳剛道:“小娥,你莫要跟那死腦筋的吳剛一樣,為了已經逝去的人沉溺于往事不肯自拔。過去的事情,過去的人就讓它們過去吧。”
外殿里無辜躺槍的吳剛停了一下斧頭,然后繼續(xù)砍他的桂樹。
似乎是先前挫敗過無數次了,知道這次與之前無異,赤蛇垂頭喪氣的游滑出來內殿:“我去跟太白金星借朵能去凡間的仙云,我去接簌簌回來吧。我也很久沒去過凡間了,簌簌在下面三四天了,也該玩夠了吧。”
赤蛇出了廣寒宮,內殿門應聲而閉。
一襲風卷落了幾片桂花樹葉下來,其中一片落在了吳剛的斧頭上,吳剛拿下那片葉子,站起身來仰頭望著香氣縈繞的桂花樹。一時之間,似乎全然忘記了砍樹的事情。
“死腦筋嗎?”一樹桂花樹下,吳剛喃喃自語。
九重天上,向玉帝匯報完下界妖類招安事宜進展的太白金星走出寶殿,招了朵小云彩打算回自己的仙府。
離仙府越來越近,遙遙的,太白金星就看到了在他仙府門前游蕩來游蕩去的赤蛇。
太白金星拂塵一掃加快速度,須臾之間就到了仙府前。
“赤蛇老兄,聽我仙府里的小童說最近桂花酒都是你送的?怎么忽然如此勤勞了?”
赤蛇見太白金星回來,傲慢的擰著八字路線游爬過來,蛇首高高昂起,一副仿佛眼睛長在了頭頂上的高傲姿態(tài),清清嗓子道:“我等你很久了,你送來的兔子又走了知道不?”
“什么?你又嚇走了一只兔子?赤蛇大爺,這都第幾百只兔子了?你老人家就不能慈祥點嗎?”太白金星大驚小怪的責備道。
“這次不關我的事,小兔子它思凡偷偷跑下界去了。”赤蛇氣定神閑的隨口亂扯。
“我是不是應該提醒你一下,簌簌它剛剛七歲吧?”
赤蛇臉雖紅、但心不跳的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所以啊,現在的小孩子啊,小小年紀就想早戀啊……”
太白金星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
赤蛇尾巴甩得啪啪作響,只恨沒長出兩只能捶胸口以表良心的雙手來:“大爺我是那種會撒謊的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