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茲海默癥是一種慢性疾病,很多人往往會忽略最初的癥狀,以為年紀大了,記憶力減退,從而不去及時干預治療。
奶奶因為之前有腦梗,病程沒那么久,也許就是這一兩年的事。
無論如何,從現在開始吃藥控制,記憶力也許會減退的沒那么快。
在醫院等了一夜,2號的下午,我們順利住進病房。
奶奶第二天醒來沒有發病,還能認識自己的孫女,也認識我,只不過這次是真的把我當成孫女婿了。
我就頂著這個身份,幫她找了醫院最好的神經外科醫生會診,不過出確切結果還是要一周左右時間,所以住院是一定要的了。
我和張律師站在病床邊和江教授討論治療過程。
在這里我沒有認識的人,所以早上我還是打了電話給張律師,有他一切問題都會解決的更好更全面。
江教授是張律師介紹的,腦血管疾病專家。
“這種病沒有根治的,只能是緩解。現在國內新研制的一種專門治療老年癡呆的藥,效果還不錯,但一盒要1000塊錢。”江教授把眼鏡拿下來擦了擦,戴上,把雙手放進白大褂口袋里,平靜地說。
“錢沒問題,多貴都行。只要有效果都可以用。”我說。
“好。這幾天先做各種檢查,確診,后面打幾天針,消炎,疏通血管,出院吃藥,維持住狀態就沒問題。家人記得多陪著老人家,讓她享享清福就是最好的了。”
“好。”
“這老人家是范公子什么人?”
“是我的孫女婿。”奶奶在病床上抬起頭,揚著手,驕傲地對江教授說。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的身份比較混亂,昨天是大孫子,范丞忻,今天……就變成孫女婿了。”我笑著說。
“別的不說,可以肯定這奶奶是很喜歡你的。”江教授拍著我的肩膀說。
“呵呵。感覺是這樣。”
“那先這樣吧,我會每天都來查房的,不用擔心。先走了,下午2點還要做臺手術。”
“那辛苦你了,江教授。”我說。
“麻煩你了,老江。”張律師說。
“客氣。”江教授擺擺手就離開了病房。打開門時,李靜提著盒飯走了進來。
“你好,張律師。”
“你好。”
“醫生怎么說?沒什么大問題吧?”李靜看著我問,她出去買飯,沒有聽到關鍵信息。
“沒事,做一些檢查,后面就是吃藥控制,他說讓家人多多陪奶奶。”
“那就好。我先給奶奶吃午飯吧!”
“我覺得,可能要請個護工,你和丞忻明天就要上學,醫院里還是要有個人來陪著奶奶的。”張律師說。
“對,要請一個。”我說。
“不用,下午我爺爺就會來照顧奶奶,他請了年假,不會扣工資。”李靜說。
“那也行。丞忻,我找你有事,要不我們……”張律師看著我,指著門口說。
我猶豫著,看看李靜。
“你回去吧,熬了一晚上,下午爺爺來了我也回家休息的。”
我看看自己,也確實是要回家換衣服了。
“那我先回去,你有事就給我發信息。”
“嗯,走吧!”
我和張律師離開了醫院。
“你說有事和我說,什么事?”出了病房,我邊走邊問。
“到車上再說吧,我沒開車。”
“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家吧?”
“那就麻煩少爺了。”
“客氣。”
車子穿梭在城市街道,走了差不多十分鐘,張律師也沒開口。
“怎么了?你還不說什么事?是……我爸又有什么吩咐嗎?”
我看看張律師,他也看看我,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的嘆了口氣。
“你……喜歡李靜?”張律師小心翼翼的問。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這個問題很突然,但是我心里有預感,他知道了我爸爸就會知道。
“嗯。”
“你爸爸……也不是不讓你談戀愛,只是覺得你們想差太大。”
“所以呢?”
“與其后面痛苦,不如趁現在放棄,這樣對你對她都好。”
“我還沒有想那么多。”
“知道你肯定沒有想那么多,但作為過來人,還是要和你講一講,戀愛和結婚是兩回事,能承擔后果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能,會留下一輩子的傷痛。”張律師右手摸著額頭,緩緩地說。
“就一定要現在決定嗎?最壞的是什么?他就不能像合約里寫的那樣做嗎?不要認我這個兒子。”
“你能像合約里那樣不叫他爸爸嗎?”
也許以前,我會說可以,因為我還恨著他。但經過昨晚,我說不出這種話了。
“好好想想吧!你會想明白的。”
張律師的話給我敲了個警鐘。
我能從一而終嗎?我的這種心酸,心痛,真的是因為喜歡她嗎?還是因為可憐?
我還不確定。
把張律師送到家,我獨自開著車回別墅。張律師的話一直在耳邊環繞。
回想昨晚的聊天,她說到媽媽和爸爸的不同時,看著我的眼神里曾有糾結的感覺,那感覺就好像她已經看透了我們悲慘的結局。
就快到家,天空飄起了下雨,感覺天氣都在配合我的心情。
“唉……”我深深地嘆了口氣,下了車。
走進門,沒有看見林媽和林夏,也許是在做自己的事吧。
洗漱完畢就爬上了床,閉上眼睛許久都沒入睡,但還是強制自己繼續睡,我想,睡一覺就會過去吧!
“丞忻,你回來了嗎?”
“范丞忻,我開門進去嘍?”
門口傳來林夏大力的敲門聲和叫喊聲。
我生氣的把蒙在頭上的被子掀開,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沖著門喊了一聲。
“回來了,有什么事?”
“哦,吃晚飯了呀,都做好了,快下來吧!”
“知道了。”
林夏什么都好,就是這大嗓門還有不把自己當外人的這個勁兒挺讓人受不了的。
拿起手機看了看,已經快7點了,雖然睡的質量不是很好,但睡的還算久。
手機里很平靜,沒有新信息。
收拾完下樓,林媽和林夏在等著我。
“怎么樣?李靜的奶奶沒大問題吧?”林媽關心地問。
“沒有大問題,就住院做些檢查。”我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青菜,雖然都是我愛吃的,但此時我沒什么胃口。
“人老了,身體就會毛病不斷,還好她們一家遇見你,否則該有多難。”
張律師不對我說那些話,我也覺得遇到我挺幸運的,現在,我真不確定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范丞忻這個大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幫幫我,最起碼我也算是個姐姐吧?”林夏眨巴著大眼睛,滿懷期待地看著我。
“你有什么要我幫的?你表現的好像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魔頭似的。”
她“啪”的一聲把書合上:“我有那么兇嗎?”
“你看看,林媽,像不像女魔頭?”
“小夏,你在少爺面前斯文一點。”林媽說的時候盛了一碗湯遞給我。
“是,少爺,是,姑姑。”林夏裝作一本正經的給我和林媽拘了一躬。“不過,我確實有問題想請教你。”
“什么問題?背單詞呀?”
“我晚飯后去找你吧,說不明白。”
第一時間我大腦的反應就是拒絕,不喜歡別人侵入我的空間,但看到林媽笑著看我的眼神,我又不忍心拒絕。
最后,我選擇忽視。
“林媽,您是不是也要去檢查一下身體,畢竟年紀也大了,有些病要預防,昨天李靜的奶奶高血壓都160了。”
“是要去檢查一下,看哪天有空我就過去。”
“那你提前和我說,我送你過去。”
“行。”
“我吃飽了,先上樓了。”我起身,沒有接林夏投過來的詢問眼神。
接下來的四個小時,我都逼迫自己沉浸在書中,我把手機放到臥室,一個人跑到書房,裝著認真學習。
但我其實什么都沒看進去,那些字化成李靜的臉,李靜的笑,李靜的那滴淚,李靜的那句:“看吧,熟能生巧。”
挨到零點,我終于忍不住了,跑到臥室拿起手機看了看,沒有新的信息。
我坐在床上剛想給李靜發條問候,門口傳來“咚咚”的敲門聲,這力度不用想也知道是林夏。
“干嘛?”我沒好氣地問。
“姑姑讓我給你送牛奶。”林夏答。
我打開門,她穿著毛茸茸的橙色兔子睡衣,帽子還戴在頭上,兔子的兩只耳朵折在腦后。
她可能是剛洗了澡,劉海和胸前的頭發還沒有完全干透,身上散發著牛奶的香味。
她微笑著把右手拿著的牛奶遞給我。
我接過牛奶,仰起頭咕咚咕咚喝著,眼睛往下瞟的時候,看到她左手拿著的書。
把杯子遞給她,我問:“還有什么要問我的嗎?”
“哪兒敢呀,飯桌上你都沒敢答應。就是讓你給我講幾道題,怎么就那么難?”她低著頭,嘴里喃喃地說。
我心想,我這樣一直拒絕會不會顯得很心虛,感覺應該不是我想的那樣吧!也許是我多慮了吧!
我走出房間,帶著她到書房,并排坐在電腦桌前。
“你的書房比我的臥室都要大,這些書你都看過嗎?”她問。
“這都是我爺爺奶奶看的,我只看了幾本。”
“哦。”
“哪些不懂的,給我看看。”我對坐在我旁邊還在東張西望的林夏說。
“哦。”她把一份練習冊擺在我面前,指了指解答題。“就這幾題,不會解。”
燈光有些暗,我打開了桌上的臺燈。
“5道數學題?”
“今天是數學題。”
“我都剛高二,你拿高三的題來讓我解答?”
“你那么厲害,肯定可以,這些知識點你在美國肯定接觸過。”
“我可沒這么盲目的自信。”
“你看看嘛。”
我拿過練習冊看了看,非常陌生,心里覺得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學習的。”
“很認真的學呀,但并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么聰明。”
“就這樣你怎么考的上清華?”
“我的愿望,愿望。”她上半身側趴在桌子上,右手托著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雖然預感解題根本不是目的,但我還是盡心盡力的在網上查資料,再加上我的聰明,以及偶爾也會看高三課程記下來的內容,我很快就把公式寫了出來,然后推給她。
“公式在這里,你自己去解吧!”
“拜托,公式我也知道呀,但是就不知道如何解嘛,搞不清步驟呀!”
“那就用你的腦子好好思考一下,讓它轉一轉呀?”我無語地瞥了她一眼。
她沒接,只是看著我,看得我心里發毛。
“如果……我喜歡上你了怎么辦?”她一本正經地說。
我一愣,神經有些錯亂。
她在我這里就是保姆林媽的侄女,比我大一歲還有點兒酷的姐姐。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我起身雙手揣進褲兜,故作輕松的看著她,剛想說“涼拌”,她先開口了。
“哈哈哈哈,看把你嚇得,逗你玩的啦。我覺得你是怕愛上我,所以才不敢和我靠近吧!”她坐起身,兩只手看似不經意的抓著兔耳朵往下拉,實際上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
黃色的臺燈光打在她嬉笑的臉上,一半是亮的,一半是暗的。
“你是不是有病?”我假裝生氣的說。
她起身拿起書和空牛奶杯,沖我伸了一下舌頭,又聳聳肩,得意的走出書房。
我一時之間分不清她到底是在逗我還是真的喜歡我了。
心里希望她不要喜歡我,姐姐的身份比較適合她。
回到房間,已經凌晨一點。
手機一直握著,猶豫著是否要聯系李靜。
一個下午,不知醫院什么情況,不知她是否回家?不知今晚是不是爺爺陪著?
想知道的真的很多。
可我卻不敢發微信給她了。張律師的話讓我不敢貿然的就深入,比起自己,我更怕傷害到她。
如果我按照自己的心來,不知道會給她造成什么后果。
這一晚,我睡的很不安穩。
接下來的5天,李靜沒有上晚課,都是去醫院陪著奶奶。
我在第二天還是在微信里問了問她情況,她說一切都很好,檢查也在陸續做,沒什么問題。
我說,我這幾天有事忙,所以無法去醫院。她說沒事,讓我忙自己的,不用費心她們了。
聽她說這樣的話,我心涼涼的。這種默契的疏離感讓我的心擰著。
走廊的那個深談,沒有對李靜造成影響,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每天一個人上課學習吃飯,慕雪兒偶爾和她說幾句話。
她還是那樣冷漠淡然,對別人的事不理不睬,對身邊的人視而不見。
對我也是一樣。我們除了發那條信息,基本沒有互動。
而陸飛,還是和以前一樣。最晚到教室,最早離開教室,時不時的就發病,別人也許看不出,但我能看得出。
他一發病就興奮,愛張牙舞爪,愛吹牛,有時還會哈哈大笑,非常的亢奮。
這種情況下如果有人去反駁他,攻擊他,他就會控制不住,打架就在所難免了。
而我知道了那么多內情后,已經無法再像以前那樣無所顧忌了,多少對他還是有些憐憫,都是受害者,他也沒做錯什么。
這一周,我在糾結中度過。
周日,手機里收到文宣的微信。
“打球?”
我馬上答應了。
其實我早就想打球,但一直沒提。他們都是高三,學習會比較緊張,不想輕易打擾他們。
換上黑色球衣,披上黑色羽絨外套,我下了樓。剛好林夏正在門口穿球鞋,一身白色的運動群套裝,外面是白色的長款羽絨服,看樣子也像是去運動。
她看看我的打扮,說:“去學校打球嗎?”
“是,你?”
“我去學校打網球,也要運動一下,感覺都生銹了。”
“哦……那……要我載你嗎?”
“可以嗎?我都不敢提,怕你這小腦袋瓜里想東想西的。”她踮起腳來拍我的腦袋。
“別拍我,頭發被你弄亂。”我擋住她的手。
“真能臭美。亂了你也是全學校最帥的。”她在我身后大喊著。
過了元旦,珠海的天氣都不是很好,不是下雨就是陰天,天空一直都是灰色的,空氣中彌漫著各種塵霧。
“這天氣怎么這樣?看著真是郁悶。”
“讓你郁悶的不是天氣吧?是李靜吧!天氣有什么罪,這口大鍋有那……么大。”林夏邊說著邊用手比劃著那么大的鍋。
然后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瓶子,對著鼻子噴了噴。
和我一樣,有鼻炎。
“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那天一直都陪著李靜?”
“嗯。”
“她沒和你說她們家和陸飛的事嗎?”
“說了。”
“是不是更喜歡她了?”
“不知道。只覺得很難過,很心疼。”
“這就是喜歡,別人不會心疼。”她側轉身很嚴肅的看著我。
“你干嘛?那么嚴肅,感覺要審問我似的。”
“你愛李靜嗎?”
“我喜歡還沒弄明白呢,談什么愛?你又有什么惡作劇?干嘛老問我這種問題。”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事,趕緊說。”
“你媽媽一天打好幾個電話,讓我姑姑阻止你和李靜見面。”
“怎么現在都來管我,然后還不聯系我,都從身邊人下手,真是莫名其妙。”
“得,看你這態度,貌似要上演一出豪門貴公子為愛與父母決裂的大戲。”
“是。我就要這么做,他們越反對,我就越要這么做。”
“別生氣,別極端,我和你打個小報告,怎么感覺我好像激化了你。”
……
“別怕,就是談個戀愛,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姐幫忙的,姐肯定全力以赴。”她拍拍我的肩膀,一臉正經地看著我,說完還挑了挑眉毛。
“切……我覺得你在幸災樂禍。”
“沒有啦,就是覺得你挺慘的。”
“確實挺慘。”
我停好車,和她一起走向運動場。
雖然是周末,天氣也不好,但運動場上還是挺多人的。
打籃球,踢足球,打網球,沙灘排球,跑步的,走步的,帶著孩子玩耍的,旁邊還有舞獅舞龍打鼓的,真是熱鬧。
我們今天的著裝,一黑一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故意的。
一路走來,同學都在看著我們,有些還拿著手機在拍照,這讓我心里有點不舒服,不想讓李靜看見,我加快了腳步。
“hi,林夏。”
聲音從我的左手邊傳來,是一位扎著馬尾的女孩。她也穿著運動服裝,肩上還背著網球包,應該是和林夏約好打球的。
“hello,你也才到?”林夏笑著說。
那女孩跑了過來。“是,我打的士來的。”
她又看看我。“hello,范丞忻,我是美心,林夏的閨蜜好朋友。”
“你好。”我點點頭。“那我去打球了。”我對林夏說。
“好,你去吧!”林夏擺擺手。
我轉身往籃球場走。
“他真的很帥哦,論壇里的人說的沒錯。”
“那當然,我弟弟,能不帥嗎。”
“和你有關系嗎?你姓啥?”
“反正我現在可以天天看到那張帥臉,氣死你。”
“你能不能每天都偷拍幾條小視頻發給我,我也看看。”
“不能。”
“哈哈……”
運動場空曠,她倆的話清晰地傳進我的耳朵,我笑笑,看來,確實是我想多了。
走到籃球場,文宣和其他人都還沒到。
我簡單做了幾個拉伸動作,就開始運球投籃熱身。
籃球場和網球場中間就隔著一條小路,我能清楚的看到林夏的一舉一動。
她的姿勢很標準,有力量有技巧,應該以前經常打。
但是那個女孩球技就太差了,和這樣的人打只會讓自己的技術越來越差。
她們的場邊,一直站著一個男孩,他邊熱身邊看著兩人。
林夏如果打個好球,他會鼓掌,會豎起大拇指鼓勵她。
掃過網球場,就是李靜經常坐著吃東西的那個角落了,現在那里什么也沒有,只有一張椅子孤單單的被風吹著。
我投了一個三分球,場邊人開始歡呼。正在熱身的文宣他們也走上來,我們和之前打過的隔壁班校隊,完成了一場非常精彩的比賽。
這場比賽我打的很暴躁,以前都是比較溫和的,文宣提醒了我很多次,也有很多次是他救的場,雖然比賽很精彩,但我沒有很專心。
我是在宣泄。
結束時,文宣拿著毛巾擦著汗,走到我面前。
“你今天狀態不對哦,有些暴躁和混亂。”
“沒忍住。”
“怎么了?”
“說不清,也沒發生什么大事,就是很煩。”
“失戀了?”
“我什么時候談的戀愛?”
“那學校論壇里都說你喜歡林夏。”
“喜歡林夏?誰說的,造謠。”
“你看看。”
文宣把手機湊近我的臉。
上面是我剛才和林夏走路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說哪句話的時候,我轉頭看著林夏。
而發帖人的配文是:“我的新cp,求你們馬上結婚。”
“嗑死我了,這眼神滿滿的愛呀!”
“不得不說,他倆外形確實很般配。”
“女的大一歲,姐弟戀。”
“姐弟戀很好的,像弟弟又像愛人。”
“反正,范丞忻喜歡林夏,這眼神說明一切。”
下面的評論幾百條,都是這種語氣腔調,已經把我喜歡林夏錘的死死的。
“這發帖的是誰?我要告他。怎么亂造謠,我明明就是看了一眼就沒看了,就把這一瞬間定格,哪里能看出我的眼神充滿愛,那就是很普通的眼神呀!”我把他的手機丟到他的書包上,生氣的撅著嘴。
“匿名的。你為什么要那么激動?你不喜歡怕什么?”
“可是,別人會看到,誤會了怎么辦?”
“別人,誰?李靜?”
我沒說話。
“所以,他們都搞錯對象了,你喜歡的是李靜。”
“被我喜歡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明白了,有錢人的戀愛都和金錢權利掛鉤。”
“這老套的劇情,也要發生在我身上?”
“這不是劇情,這是很現實的問題,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好像可以不同,但其實都大同小異,誰都想兩全其美,但往往事與愿違。”
“那你呢?你和慕雪兒呢?”
“我們也有我們的問題呀,她心心念念的要出國,而我只是想在國內讀。她家庭條件好,可以負擔那些費用,而我家不行。雖然我父母也表示支持,但我不想他們那么辛苦。所以,我倆正在耗著。”
“可是,你們只是錢的問題,如果你想去可以解決的,貸款或者勤工儉學。”
“我們都覺得對方的問題好解決,你的問題只要你堅持就行了,但是,真的那么簡單嗎?”
文宣把籃球放在腳邊,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去英美讀大學讀研,幾年下來沒有幾百萬下不來,以我的成績更不用說獎學金了。我家只是工薪階層,等我回來還要面臨找工作,不是頂級學校對我找工作也沒幫助,而我的父母又要背負債務,本身還在還房貸,他們該有多累。我在國內考個985,211的學校,大學里可以打工,說不定上大學的費用都不用父母拿了。不出國我們一家都生活的很好,出國,我們也許會被債務壓垮。”
我沉默了一會兒,這是個艱難的選擇題,出國也有出國的好處,他是個孝順的孩子。
“那我能理解為,你并不是很愛慕雪兒嗎?因為,你沒有勇氣為她放棄一些東西。”
“不不不。”文宣左右擺動著食指,堅決否認。“我很愛她。她要是不開心,我心都能疼兩天。可是我不管多么愛她,也還是要面對現實呀!我也不想她為我妥協,她想去就去好了,我在家等著她,我們隨緣。”
這個觀點我不太同意,他覺得隨她是最好的,但慕雪兒不一定會這么看。
“范丞忻。”林夏的閨蜜美心急匆匆的跑過來。“你能去看一下嗎?你姐姐,林夏,腳扭了。”
“哦。”
我起身往網球場看了看,林夏坐在地上,旁邊圍著幾個人。
“那我過去看一下,微信聯系。”我看著文宣說,文宣帶著看好戲的表情擺了擺手。
我和美心一前一后走過去。
看到我過來,圍著的人都躲到了一邊,我站在林夏旁邊,剛才一直給她鼓勵的男孩正在查看她的腳。
“怎么樣?嚴重嗎?”我問。
“疼……別動了。”林夏閉著眼睛,手捂著腳脖子不讓那個男孩碰,她的臉上出了很多汗,看不出是因為剛才打球還是因為此刻腳疼,反正,挺難受的樣子。
“要去醫務室處理一下。”那個男孩起身對我說。
男孩長得挺帥。應該是經常打球,皮膚曬得較黑,但五官比較立體,身材勻稱,微卷黑發,氣質比較陽光。
“哦,我是林夏同班同學,也是她的網球老師,自封的,我叫黃易川。”
“你好。”
雖然他說的話很平常很有禮貌,但我還是從他的眼神里看到敵意。
“還能走嗎?”我問林夏。
“我試試。”林夏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試圖起身,但是沒成功。
“不行,一動就疼。”她仰著頭痛苦的看著我。
“那只能這樣了。”黃易川說著一彎腰,把林夏抱起來就往醫務室走。
這魄力,讓我甘拜下風。
“范丞忻,你把她的包收拾一下拿過來吧?”
“哦,好的。”還不忘指揮我一下。
我走到休息椅上,把她的東西收拾完也去了醫務室。
“你們還是去醫院吧,可能要拍個片,看看有沒有骨折,我覺得應該骨折了,要不然不會這么疼。”醫務室的男護士推了一下眼鏡說。
“啊……要這么麻煩嗎?”
“嫌麻煩你就要好好熱身呀,這就是后果。”醫生有點兒不耐煩地說。
林夏撅著嘴巴,一臉愁容。
“走吧,我送你去醫院。”黃易川說著又去抱林夏。
林夏推開了他。
“不用了,范丞忻開了車,你送我去吧?”林夏看著我問,順便還給我使了個拜托了的眼色。
“哦,對,我開了車,你把她抱我車上我送她去醫院。”我對黃易川說。“但是我車只有兩個座位,坐不下三個人。”
黃易川一眼就看出了我們的意思,他尷尬的笑笑。“好吧!”
把林夏抱上車,黃易川就離開了,雖然他的眼神里充滿了不情愿,但他還是離開了,因為林夏一直對他很冷漠。
我啟動車子正在想要去哪個醫院。
“還是去人民醫院吧!我的醫保定點在那里。”林夏說。
“哦。”
“剛好李靜的奶奶也住那里,你說不定可以見見意中人。”
“你不疼了嗎?你裝的吧?話那么多?”
“這不和你說說話就感覺不到疼了嘛,我手心里都是汗。”林夏把手伸出來給我看。
“你可老實點吧。”我白了她一眼。
車子很快就到了醫院,她受傷的腳也不能落地,停好車后我先去醫院里推了個輪椅,扶著她坐下。
“我們應該是去急診嗎?”我問。
“應該是吧!”林夏回答。
我推著她走去急診室,掛了號,醫生給看了看,開了單,就坐電梯上3樓做CT。
到了CT室,護士接過了我們的單據,讓我們在走廊里等待,要把前面的兩位做完才輪到我們。
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林夏的輪椅就在我腿的旁邊。
“丞忻,你能幫我把羽絨服的袖子拉一拉嗎?有點凍手。”林夏把袖子伸到我面前,笑著說。
“你怎么事兒那么多?”我說著去拉她的衣袖。
“咳咳……”
聽到咳嗽聲,我和林夏轉頭,陸飛和李靜就站在不遠處看著我們。
我不知所措的,眼神慌亂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心突突的跳,大腦開始回憶剛才是不是有做的不好的引起誤會的行為,想來想去就是剛才拉袖子了,這個動作不會讓李靜以為我在拉林夏的手吧!
心里一陣懊惱。
不知其他人是什么反應,我只知道我心里很慌。
當看到李靜皺著眉頭垂下眼睛,再抬眼時面露微笑,又仰了一下頭后說:“陸飛,我渴了,我去給大家買水。”然后又不等大家回答就轉身,結果撞在另一個拿著單據的男人身上慌亂跑開時,我心里后悔的想給自己幾巴掌。
顧不上其他,我跟著她走出醫院大門,在人行道上拉住她。
她沒回頭,只是說:“別管我。”就把我的手甩開。
我緊走幾步,擋在她前面。
她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我追過去,還是擋在她面前。
“你別逼我了,我現在不想面對你。”她低著頭說,聲音有些哽咽。
“我不逼你,我只是想和你說,我和她沒什么。”
她仰起頭,食指在自己的眼角擦了一下,苦笑地看著我。
“有什么也沒關系,我不在乎。”
然后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飛快的按了幾下。
我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一聲。
“看一下手機。”她說。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是一個轉賬信息。
“這是你之前替我奶奶付的住院押金。爺爺第二天就準備好了,本來想你來了就給你,結果你一直沒來。今天他轉給了我,讓我給你。現在我給你了,你接收一下吧!”她說的很快,眉毛時而緊皺時而舒展,眼里的淚水一直在打轉,都被她強忍著給憋回去了。
“你干什么?你現在給我這個是什么意思?”我有點失控,不管路人的眼神,聲音也提高了。
“欠債還錢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我還你錢呀!”她大聲說完就轉身,以為我看不到她流下來的淚水。
我追上去抓緊她的手臂,她仰頭眼淚汪汪地看著我,說:“你弄疼我了。”
我把她拉進懷里,咬著牙說:“跟我走,別掙扎,否則我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你扛上肩。”
她的淚水一串串的流,但沒有再掙扎了。
我把她丟上車,離開了醫院。
“你去哪兒?奶奶還沒有吃飯?奶奶還等著我去照顧。”
我沒說話,拿起手機打給陸飛。
“喂……誰呀?”
“范丞忻,我和李靜出去一會兒,你先照顧一下奶奶。”
“我照顧奶奶,林夏還在這里……”沒等他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車子一口氣開了半個小時,一直開到上次的開放沙灘才停下來,我握著方向盤,低著頭,調整情緒。
大約五分鐘,我下車,打開副駕駛的門,把李靜也拉了出來。
她背靠車門,我雙手放在她兩側,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她把頭歪到一邊,不看我。
“你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
“你干什么?”她雙手試圖推開我的胳膊,怎么可能成功。
“我讓你看著我。”我右手托起她的下巴,強行的讓她看我。
“我非常正式,嚴肅,真誠的和你說,我和林夏沒有任何事,我們只是雇傭關系,她在我心里只是保姆林媽的侄女,一個比我大一歲的姐姐,僅此而已。”
“那又怎樣?我都說了我不在乎,有很多人喜歡你們在一起,何必在乎我的想法?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她嘟著嘴大聲說。
“你騙人?不在乎你為什么哭?”
“我愛哭就哭,管你什么事。你那么咄咄逼人干什么?別說任何話,我真的不想聽。”
“我喜歡你。”
以前,我覺得這句話應該會很難開口,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我說的那么快,那么急。
她掙扎的動作停止了一分鐘,看著我的眼神充滿質疑,隨后趁我松懈從胳膊底下鉆出來。
“你喜歡個鬼,你只是可憐我。再說,你喜歡是你的事,和我沒關系。我不喜歡你。”她背對我擦了擦臉,然后又轉過身看著我說:“我不想說這些事,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以后,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么?”我想到了論壇里的文章,她肯定看到了。
“沒有,什么都沒有,我就是不喜歡,我就是不喜歡你,你能尊重一下我嗎?我不想說這件事,不想談,我現在很煩,我心好亂,我每天看著奶奶一會兒認識我一會兒不認識,時時刻刻都在念叨你的名字,而我只能一直編故事騙她,我心真的好難過。我只有這兩個親人了,可他們不知何時就會離開我,而你就像個影子,時有時無,我抓不住也摸不到,我不想再經歷離別的痛苦了,我承受不了,以前的事我無法改變,現在我還不能選擇嗎?”
認識大半年,我第一次看她這么激動,她說的語無倫次,眼淚一串串的掉,白皙的臉看不到一點血色。
而她說出的每個字都在戳著我的心,此刻已經鮮血淋漓。
“范丞忻,你也許此刻會覺得想靠近我,可你真的能分清這是喜歡還是可憐嗎?你跨越1萬多公里到這里談個戀愛,然后再因為各種原因一走了之,你開心了,你滿足了,我不知道我是否會開心,是否會滿足。”
“我在你心里是這么不負責任,沒有擔當的人嗎?”
“再有擔當的人都逃不過現實的殘酷,這就是人生呀!你醒一醒。”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說什么,在做什么,我也許之前不明白,可我現在明白。當我剛才看到你的眼神時,我無比后悔陪林夏來醫院,我恨不得打自己幾巴掌。我很慌張,也很無措,我怕你誤會,我怕你從此就遠離我,我怕失去你,我怕再看到你淡漠的眼神,我怕,我就是怕,我長這么大沒怕過什么,可我現在就怕你離開我。你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行嗎?”
我毫無顧忌的把我心里所想的說出來,我覺得自己不快一點把想說的說出來,以后她就不會再給我機會了。
這種緊迫感,真的讓我窒息。
“那我現在明確告訴你,不行,我也不喜歡你。”她把羽絨服拉鏈拉上,又把帽子戴上,冷漠地說:“我坐公車回去。”
我轉過身,看著她的背影,鼻子有些酸。
心一下子就空了,喘不上氣,我現在知道什么叫心痛的無法呼吸了。
我揉了下鼻子,海風吹過我的全身,只感覺一陣凄冷。
我跑過去,攔腰抱起她,我感受不到她的重量,就好像抱著一個小熊玩具。
我不理她的眼神和問話,直接將她放進了車里。
回醫院的路上,我沉默不語,眼睛一直看著前方,心好像裂開了。
那感覺就好像有人在切割我的心臟一樣,刀尖扎進去的時候,鮮血四濺,支離破碎。
被拒絕的滋味真的很不好,也許李靜說的對,現在還可以選擇,掌控不了結局,就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