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可憐人,被命運的車輪碾成齏粉,狂風將我們卷入風中,化為歷史的煙云。
——月色下的美人,靠著他的公子。
“李罪罹,你為什么會來西涼啊,中原王城遠隔千里,難道你不想家嗎?”
“從馬車走在朱雀大街的那一刻,我便是有罪之人,長安城是我不能回的家,西涼才是我棲息的地方,我是中原王朝的質子,沒有想家的資格。”
從我6歲那年起,阿爹突然帶回來一個長得非常好看的小男孩。他白白凈凈的,無論什么時候都穿著一身白色的素衣,他不像我們西涼的男兒那般雄武,但卻給人一種溫溫潤潤的感覺好似阿娘手中總是握著的白玉一般。
他經常說自己是有罪之人,卻從不肯說究竟犯了什么罪。
阿爹和族人都說他只是個中原王朝的棄子,懦弱而又無用,那是因為他們都沒有看過他縱馬飛馳的樣子,我知道他心中有一只雄鷹,是雄鷹,總要飛翔的。
他的眼神總是很憂郁,好像藏了很多很多的心事和秘密。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一個人坐在馬背上望著太陽、月亮、遠處的天空白云又或是皚皚雪山。
哥哥總是欺負他,阿爹雖然不喜歡他,但礙于中原王朝的面子,也不好放著他不管,只好讓他跟我一起玩。
我們一起騎著小紅馬在草原上狂奔,彎弓射下南飛的大雁,吃遍小溪里所有的魚,知道每一種花的香味。
李罪罹吹得一手好笛,這是他從中原帶來的唯一的物件,是娘親留給他的禮物。
一開始他只在不開心的時候吹,靜謐的草原上回蕩著他的笛聲,我循著笛聲看見他在黑夜中的背影,好生蕭索孤獨。
我們西涼沒有這東西,多的都是排簫、馬頭琴之類的,只覺得新鮮,就常纏著他吹給我聽。
我的聽得高興了,就戴著他給我編的花環跳‘歸云舞’,我們每一個西涼女子從小都要跳這支舞,阿娘說等我成親了,就要脫下繡鞋為自己的丈夫跳一支最拿手的‘歸云舞’,這是我們西涼的習俗。
我才不要嫁人呢,聽格桑爾姐姐說嫁了人就不能再騎著小紅馬和李罪罹亂跑了。
除非……是我喜歡的人。
我的意中人,一定是是草原上最英俊勇猛的男人,他騎著最雄壯的小白馬,握著千石的長弓,每一箭都會射下一只遷徙的大雁。
并且還要生的漂亮,嗯……就像李罪罹一樣漂亮。
慢慢的他的笛聲少了些哀婉,多了些歡快,他常跟我說謝謝,我卻不知道他要謝什么,只覺得和他在一起,比族中的那群小孩子有意思。
我最喜歡看他偶爾露出的笑容,比草原上的日出還要溫暖,比盛開的格桑花還要好看。
……
十歲那年,我們一起去格爾拉雪山上去找雪蓮,我貪玩從馬背上掉了下來,他就背著我從雪山一路走回了王賬,夜晚的天氣很冷,他把白色的長衫披在我的身上,自己只穿著薄薄的襯衣,阿爹找到我們的時候,我正在他的背上酣睡,李罪罹凍得連話都說不出。
后來他就生病了,這一病就是半年,每天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還要我給他拿酥油餅和牛肉干,我一直都非常的愧疚,要不是因為我貪玩摔下了馬背,他也不會凍成這樣。
李罪罹卻說沒什么,還說那是他非常喜歡的時光,不用陪著我亂跑了。切~我就這么招人煩嗎?我可是堂堂西洲國的赫爾拉·云熙,像云一樣自由快樂的小公主,族中想要和我玩的小王子們多著呢。
李罪罹一好,我就拉著他去溪水邊抓魚,以前他以前最擅長的就是抓魚了,每一次我們在草原上騎馬餓了的時候,他都會到小溪里抓魚烤給我吃。
但是那一次,他下水的速度很慢,抓魚也沒有以前麻利了。
“李罪罹,你是不是被石頭劃破腳了,我這就去王賬拿藥箱來。”
“啊…我沒事,我正觀察情況呢,半年不見,這溪水里的魚怎么少了許多。”
李罪罹急忙搖頭,掄起褲腿就往更深的地方跑,我見他手中握著的魚叉抖動的更加用力,然后猛地擲出,一條小白鰱就被他洞穿了身體。
我圈住小白馬,回頭望著他在水中來回穿梭,每一次擲出魚叉的力氣都比以前大了很多,卻沒有那般準頭了。
我們在溪邊升火烤魚,李罪罹坐的離火堆特別近,近的想要把自己也給烤了一樣。
“你干嘛坐這么近,不燙嗎?”
李罪罹一邊露出格桑花一樣的笑容,一邊不斷揉著自己的腳“不燙,魚好了,快點撒香料。”
后來李罪罹回到王賬一連躺了半個月,腳腫的像饅頭一樣,阿古馬醫生說如果當初沒有那堆火,李罪罹的腳就鐵定保不住了。
原來那日他背著我從雪山上回來的晚上,草原上下起了雪,大雪沒過腳踝,他就這樣背著我在雪中走了一夜,阿爹找到我們時,他的腳已經凍的發紫發黑,而我卻在他背上溫暖熟睡。
那天我差點把眼睛哭瞎,李罪罹抱著我一邊拍著我的后背一邊安慰,我問他為什么不騎著小白馬帶我回來,他卻笑著說我當時摔到了腿,也不知道輕重,騎馬顛簸他怕加重了傷勢。
我哭著罵他怎么那么傻,草原上的大雪冷的深入骨髓,真的會凍死人的。
李罪罹只是笑,我喜歡他的笑,他一笑我也笑,也不忍心再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