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端坐了許久站了許久的嬪妃們覺得腰也不酸了，頭也不昏了，一個個精神百倍眼巴巴瞧著正殿門口。

季沅芷的位置靠后，卻也因此第一個瞧見了嘉成帝。

她頓時一陣心慌。

一個死去七年的人再度出現，以她生前與嘉成帝那點微薄的情意，若是他知曉了，只怕會將她當作怪物處死罷？

她縮了縮身子，頭埋得更低了些，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她算是人群中最不打眼的了，嘉成帝也不會無緣無故注意過來。

“都起來罷。”

嘉成帝負手緩步進來，坐在了王貴妃方才坐得位子上，揮了揮手。

嬪妃們這才款款起身。

“陛下今日怎么來瑤華宮了。”王貴妃一高興就開始口不擇言，隨即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奇怪，連忙又道：“臣妾命小廚房里做了陛下喜歡的吃食，陛下可要用一些嗎？”

若是陛下答應了，她就可以將這些個礙眼的嬪妃趕走，與陛下共進朝食了！這可是許久都沒有過的事了呢！

“不急。”嘉成帝沉聲道。

王貴妃有些挫敗，不過想著嘉成帝已然在瑤華宮了，今日必定是能留下他來用膳的，這才心里安定了。

嘉成帝眼眸掃過底下的嬪妃，最后落在甘美人身上。

“你身懷有孕，以后初一便無需來瑤華宮了。好些安胎才是。”嗓音低沉，聽來叫人過耳不忘。

聞言，嬪妃們頓時嫉妒得紅了眼。

“是。”甘美人起身，盈盈福身，臉上看不清情緒，不過所有人都認為她必定是高興的。

陛下如此寵愛她，便連初一這樣的大日子都恩準她不用來瑤華宮請安問禮。

見狀，王貴妃氣得不行，不過面對嘉成帝時，她還是極為溫柔體貼的，“之前臣妾見甘妹妹有孕辛苦，心疼得緊，也想著叫她回去呢。”

話是這樣說，可從來未曾行動過便是了。

嘉成帝素來知道王貴妃喜歡說漂亮話，也知這話不可信。便只是淡淡“嗯”了一聲罷了，倒叫王貴妃更是挫敗了。

關照完甘美人，嘉成帝將視線挪向了林充儀。

“前些日子紀才人遇害之事，齊元禮已然查探清楚。”說完這話，嘉成帝收回了視線，另瞧向角落里的季沅芷。

“你是受害之人，朕倒是想先聽一聽你的言論。”

季沅芷一怔！

她心心念念想要抹掉自己的存在，如今卻是如何也躲不掉了。

她垂著頭緩緩從后方走出，腿好像綁了千斤重的石頭一般沉重無比。

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兒上似的。

許是她一直埋著腦袋，嘉成帝皺了皺眉，等她站定了，追問道“你認為會是誰陷害于你？這些時日，倒是好些人告訴朕，甘美人于此事上難辭其咎，你是何想法？”

詢問她的意見，又將甘美人這個輿論中心的人扯出來。

尋常人若是不知曉他的用意，又一心怨懟甘美人如此受寵，即便自己不知曉背后誰是主謀，只怕也心心念念想要污蔑甘美人幾句了。

季沅芷心中暗道：許久不見，他到底還如從前一般善于利用人心。

還是小心為上罷。

她盈盈一拜，“回陛下，婢妾心中雖然怨恨謀害婢妾之人，卻也不敢信口污蔑。甘美人與婢妾素來沒有恩怨，婢妾著實無法相信此事乃是甘美人所為。”

“是嗎？”嘉成帝瞧著她半晌，若有所思。

他叫了一旁的齊元禮出來。

齊元禮會意，上前一步，說出了自個兒查探的結果。

“奴婢奉陛下旨意追查此事……紀才人遇害一事系長慶宮中監安禮成所為，鸞兒為其幫兇！”

此言一出，有人驚懼有人欣喜。

季沅芷皺了皺眉。

明顯此事是林充儀所為，可幕后主使卻成了長慶宮中監。這叫她難以相信這其中沒有王貴妃等人的滲入。

自然了，也不止是王貴妃，王貴妃身后可還有個秦太后呢……

“陛下……”林充儀倉惶從座位上起身跪倒在地。

“你宮中之人做此陰狠之事，你可知曉？”嘉成帝垂眼望去，眸子里盡是薄涼。

林充儀如今心慌得很。

她之前還以為陛下沒有查出此事……終究是她天真了。

好在，還有人替她頂罪。

她連忙道：“陛下，嬪妾對此一概不知。都是那些個奴婢瞞著嬪妾所為，甘美人受盡陛下恩寵，嬪妾哪里敢栽贓陷害她，至于紀才人，更是與嬪妾無冤無仇，嬪妾怎么會用此歹毒之法對待紀才人。陛下明鑒啊！”

“這樣說來，葳蕤宮一事你絲毫不知曉？一切皆是底下的人自個兒籌謀出來的？”嘉成帝扯了扯唇角，眸光卻冷得嚇人。

林充儀知曉嘉成帝必然發怒了，可這個時候她若是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那她可就什么都沒有了。

“是。”她哆哆嗦嗦回了話。

“既然如此，”嘉成帝眸子微凝，身上散發著寒氣：“吩咐下去，長慶宮中監安禮成、侍女鸞兒設計謀害嬪妃，罪無可赦，賜杖斃。充儀林氏御下無方，降為美人，禁足半年，無詔不得探視。長慶宮上下罰一年月俸。”

聞言，林美人頓時仿佛被抽干精血一般，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不是已經“查明”不是她所做的了嗎？為何還會有如此重懲？

好些嬪妃面上不顯，內心里卻早已幸災樂禍起來。

別看充儀和美人之間只隔了一個婕妤，可這其中的差距啊，可就大了去了。

小到每日的膳食，大到每月的月俸，服侍的人數，差別都是極大的。

最緊要的是，充儀作為九嬪之一，可居一宮主位，管教自己宮里的嬪妃。但美人可就不行了，即便長慶宮如今只有林美人一人居住，她也只得住東配殿，而不能住正殿。

嘉成帝想是極不愿瞧到林美人了，很是不耐煩地看了齊元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