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姐(上)
- 伸唐
- 此號乃小號
- 2814字
- 2021-02-14 10:56:00
李貴兒帶著李伸又來到太真觀。
觀內除了楊玉環,還坐著一個美婦,穿著乳白色繡花襦裙,生著丹鳳眼,眉宇與楊玉環十分仿佛。
“李院使,二郎,她是我三姐。”
“見過三姐,”兩人行了一禮,楊玉環讓他們坐下,又吩咐宮女上茶。
“二郎,你昨天將兩個不良帥拉到了十王院?”
“觀里也聽說了?”
“聽說了。”
“真人,我是無奈,兩個不良帥一口咬定就是九月偷的鏡子,庶人府不大,九月又里外不通,必然被我發現,他們又說,我庇護九月。然后說是你命令他們查問我的,還讓我必須交出鏡子。我又說不清楚,只好將他們拉到庶人府,你們自己搜去。”
“妾身命令他們查問你?”
“是這樣說的,李院使,我外祖父,還有幾名金吾衛,都可以做證明。”
“不是啊,我只是讓萬年縣替妾身問一下。”
“真人,恕我斗膽問一句,你為何讓萬年縣的人問?”
楊玉環看著李貴兒,李貴兒會意,站起來退到觀外面。
“二郎,妾身也受了小人的蒙騙。”
不是九月偷的,就是宮內的人偷的了。
“妾身開始打算將你親自叫到太真觀問一下,但考慮到未必會是九月偷的,當面說,我怕你下不了臺,誤會了,妾身同樣難堪。然后又想到了十王院,然妾身擔心十王院會用這個為借口針對你。”
難怪繞到了萬年縣。
李伸啼笑皆非,不繞,那來這樁事,但楊玉環是好心。她又不知道李紳、李貴兒以及美味居之間的關系,以前李伸幾家子呆在庶人府過的確實不大好。
“然后妾身派了一名宮人去了萬年縣,找到縣尉,對他說,替妾身向你問一問,如是九月拿的,能否送回來,妾身給錢。如不是九月拿的,那就算了。”
這才對頭嘛!
“那個縣尉膽太大。”楊三姐在邊上說。
“他膽子是不小,不過真人你派出去的宮人可能也說錯了,據兩個帥頭的說法,他不但咬定是九月偷的,還說那枚鏡子價值萬緡錢,我一是庇護九月,二是鏡子昂貴,我同樣起了貪心,所以才不交給真人。”
“將嚴平叫來!”
“真人,不急,未必是嚴平說的,魏縣尉敢陷害我,蔑視十王院和慶王,又污蔑真人,我將鏡子交給真人后,李院使打算去找高力士了。正式查問,敦是敦非,馬上就清楚了。”
李伸說著,打開紅綢布,將鏡子放在桌子上。
楊三姐說:“似乎與原來的差不多大。”
“三姐,原來要稍大一點,”李伸比劃一下說。
“你舅家還有沒有了?”
“三姐,原來這種鏡子一共有八枚,春牡丹,夏荷,秋菊,冬梅,每季分雌雄兩枚,最大的鏡子是春雄鏡,之前送給了真人,偷走了,這枚是春雌鏡。春鏡與夏鏡是銀邊,秋鏡和冬鏡是銅邊,賣給胡商的兩枚鏡子分別是秋雌鏡和冬雄鏡,雖屬于兩季鏡,大小卻相仿佛,但只有這枚鏡子一半大。”
沒這回事。
最初李伸是準備荷花紋的,不過想到未來有可能會將它送給了楊某人,荷花高潔,與那人無關,索性又讓匠人打造了牡丹紋銀鏡邊。
雖然是同樣的牡丹紋銀鏡邊,鏡子大小不一樣,紋飾也不一樣。
楊玉環問:“既然按照牡丹、荷花、菊花、冬梅分四季,必然與胡人無關,它們從哪里來的?”
李紳暗中點頭,人稱其十分機警,“十分”略有些夸張了,不過能稱得上機警二字,他說道:“外祖父也不知道,畢竟過去了兩百多年,超過了十代人。”
楊玉環繼續看著鏡子:“鏡子,琉璃杯,又是中原的傳統,難道是北周某個匠人造出來的?”
“真人,真有這可能。”
“為何技藝失傳了?”
“自漢末起,先是三國,后是西晉八王之亂,接著十六國,宋齊梁陳,北方是北魏,北周,北齊,王朝不斷更替,戰亂不休,說不定這個匠人死于戰火中,這才導致了技藝失傳。”
“也是,妾身在史書記上看到諸葛亮造出木牛流馬,說它能馱著一歲糧,自己行走。妾身想不明白,木車為何能自己行走,問圣上,圣上說其技失傳,后人也不能知道了。”
自己走?
李伸也不解釋,笑笑說:“差不多吧。”
“還有四枚鏡子呢?”楊三姐問。
“這是趙家祖傳物,可能是以前丟失了,可能是因為它易碎,毀掉了,現在只剩下四枚鏡子。”
楊三姐有些失望。
李伸裝作看不見,繼續說道:“秋雌鏡和冬雄鏡一共賣了兩千三百緡錢,我舅家用這些錢開了美味居。然考慮到修葺,置辦器皿等,錢仍不足。之前一度也打算將這枚鏡子賣掉,但我外祖父有些不舍,于是我想出一個辦法,購買美味居宅子時,分期付款給原主人。”
“分期付款?”
“開始談好的價格是一千八百緡錢,但我又說了一條提議,先付六百緡錢,余下每半年付他家三百五十緡錢,三年付清。雖緩了一緩,他家等于多得了九百緡錢,于是答應下來。舅家手里的經濟同樣緩過來了。也幸好用了這個方法買宅子,否則這枚鏡子就讓我賣掉了。如果還有大鏡子,犯不著欠債了。”
這是去年有意的安排,終于說了出來。
“啊,還欠了債務?”
“真人,無妨,美味居生意尚可,這點債務,負擔不重。”
“如此,妾身怎么好意思?”
“真人,不要緊。龍生百子,各個不同,況且是市井小民。若無真人寫的字,美味居就是開起來,也會憑空產生各種麻煩。或者說真人寫的字,價值是多少?每個字都價值千金!”
點到為止,李伸未繼續說下去,換了一個話題:“然三姐想要鏡子也簡單。”
“咦。”
“我們離開,真人就發現鏡子失竅,鬧得紛紛揚揚,此人必不敢將鏡子轉移出去。”
“是啊,它這么大,想帶出去也不容易的,肯定還在太真觀內。”楊三姐開心起來。
“三姐,想查也不難,此人必是宦官,能進入太真觀和大明宮,但又不是位高權重的宦官,因為收入有限,才敢犯險偷鏡子。當時,他本人也在觀內,不是在觀外。是蠱惑真人的發起人之一。”
太真觀其他太監,李伸犯不著得罪。
但這個人,李伸就是不說,他以后還會繼續在楊玉環面前說自己的壞話。
正好楊三姐起了貪心,李伸索性說了出來。
“妹妹,查。”
“三姐,有客人在。”
“三姐想要鏡子,我是沒有了,趙家還有一些琉璃杯,雖不及鏡子珍貴,也算是稀罕物,我對外祖父囑咐一聲,改天你派一名下人,將它們取走。”
“那好啊。”楊三姐說。
楊玉環遲疑一下:“二郎盛情,讓妾身如何賞賜你?”
“真人,賞賜就算了,而且你三個姐姐從巴蜀長途而來,到了長安無依無靠,還是賞給她們吧。”李伸說完,起身告辭。
“二郎,莫及,妾身問過圣上,你能不能進出十王院。圣上默想好一會說,當年我將數子交給慶王撫養,非是囚禁,為何不能進出十王院?”
“什么時侯的事?”
“上個月。”
李伸想了一會,恐怕沒這么簡單,多半上個月楊玉環去美味居吃了飯,也知道鏡子的貴重,在李隆基面前說了幾句好話后,才問自己有沒有進出十王院的權利。
李隆基心情不惡,便有了這個答復。
連畜養都變成了撫養。
然而楊玉環身邊的一些大太監不愿意楊玉環與自己走的近,七勸八勸之下,上次來,楊玉環也沒說出來。不過今天自己又送了一枚鏡子,同時還準備送她姐姐三個琉璃杯,感激之下,終于說了出來。
她這三個姐姐在她心中地位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啊,但是未來……
不過它確實是一條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李伸深施大禮:“僅是真人這句話,就能價值十枚寶鏡。”
看著李伸離去的背影,楊三姐說:“此子不簡單。”
“是不簡單,那些怪詩,是詞,就是他寫的,雖然他不承認。”
“為什么不承認?”
“怕圣上不高興。”
“寫一些詩,圣上為什么不高興?”
“當年的案子,他已經十余歲了,能記得,多少會有些草木皆兵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