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平樂
- 伸唐
- 此號乃小號
- 2585字
- 2021-02-10 11:26:19
“是他人所作,有如此才情,為何不揚名之?”
“還真是他人所作,昔年我在東宮,在先父手上看到一份書稿,這些詞全部來自那份書稿,約百余篇,但我記的不多,只有二十幾篇。”
實際他能記的宋詞有四十多篇。
然而有的不能寫出來,比如李煜的那首虞美人,只要抄出來,保證死的快。
這些詞全是清一色的小令,篇幅比較短。當然,能讓他記住的,不管是多短的小令,必然是傳世佳作,足以能做美味居的噱頭。
“那份書稿呢?”
“后來先父出家,我們攆到庶人府,誰知道它到哪里去了。”
三庶人案,李瑛家產抄沒,不完全充公的,有的進了各個大太監或禁衛的腰包,又過了好幾年,即便李隆基下詔,也找不出來。
楊玉環眨著眼睛,還是不相信。
“真人,我們關進了庶人府,庶人府也請了一個姓盧的先生教我們讀書。他三來三不來,而且是真的讀。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照書讀一遍,然后就沒有了,不釋字詞,不釋詞意,不釋句意,若疑惑相詢,戒尺侍侯。如此,能學到什么學問?寫詩作賦我都不行,況且填出如此多的妙詞。”
楊玉環繼續眨著眼睛,依然不相信。
但她產生了誤會,以為李伸考慮到自身的處境,所以才不承認的,于是也未追問,便說:“清平樂與清平調有何區別?”
“清平調?”
“去年春天妾身與圣上在興慶宮賞牡丹,圣上令李白作了三首清平調。”楊玉環說著,又將那三首清平調背了出來。
李伸心里想,街坊傳聞果然不是空穴來風啊。
去年春天,宮里辣個老男人就將你帶到興慶宮賞花作樂了。
他說道:“兩者沒聯系。”
古樂取聲律分為高下合三種,分別稱為“清調”、“平調”、“瑟調”(側調)。李隆基不喜歡瑟調,只令填“清”“平”兩調,所以李白寫了三首詩,直接取名為《清平調》。清平樂是曲牌,非是律調。
“孰優?”
“我聞京城人呼李白為李謫仙,其詩美,真人人更美。沒有真人,李謫仙寫不出來如此佳作,但有此佳作,才能道盡真人容顏。”李伸違心地說了一句。
清平調三首詩確實不錯,特別是第一首詩,而且寫詩人是李白,詩中的主角是楊玉環,所以才名傳千古。
拋開這些故事與背景,李煜那首《清平樂》并不比李白這三首清平調差。特別是“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突破了時間與空間的距離,使得主題浩大又讓人感慨萬千。兩者在文字上都達到了極致,不過后者格調更高遠。
“李謫仙?”
“真人如果看到他的其他詩作,就能明白何為謫仙。”
“很好嗎?”
“其才堪稱莊屈。”
“然其人太過狂羈,圣上呼之不朝,曾奉詔于醉中起草詔書,他伸足令高力士為之脫靴。若非圣人和力士有容量,早將其賜死。”
李伸皺了一下眉頭。
史書確實記載了這件事,說李白才開始進宮時,李隆基很是器重。但有一次李白醉中起草詔書,引足令高力士脫靴,雖然高力士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但為人真的不惡,由此宮中的人恨之,讒言于李隆基。從此以后李隆基漸漸對他疏遠了。
不過話說回來,若李白不是這種狂羈的性子,也不會成為詩仙。但他確實不是做官的料。
“非要有曲子嗎,半兒,拿瑤琴來。”
一個小宮女捧來一把古琴。
她先從第一首,也就是李煜寫的那首《清平樂》開始,對于這首詞,她也極喜歡。
楊玉環一邊小聲哼著一邊奏琴,偶爾還問一下李伸。
好在李伸帶著那些藝人去了趙原村,然后編樂編舞,改造樂器,李伸也在邊上指導與參與,幾個月下來,對唐朝的樂律多少有些了解,至少不算是外行人。
楊玉環問,李伸答。
編不編出來這些曲牌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讓楊妹妹開心。
兩人說樂律,九月苦逼了。
原先九月也識字,識的不多。
去年李伸從外面回來后,陸續地從東市上買回來許多書,現在的書真心的貴。
然而呆在庶人府,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活動,不看書,又能做什么?
于是李伸又教九月讀書識字。
但由于石板印刷的局限性,所印的要么是佛像、經咒、發愿文、歷書,要么是大路貨十三經之類的書籍。余下的,請拿筆來慢慢抄吧。
所以九月根本未接觸到樂律方面的知識。
慢慢地她越呆越無聊了。
楊玉環抬起頭,看著九月在發呆,她笑了笑:“九月,若無聊,你自己隨便轉一轉,然莫出太真觀。”
“啊,”九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開心地說:“奴婢謝過真人。”
不要說九月了,即便是李伸母親趙氏,在庶人府那巴掌大的地方一關就是數年之久,不管放在哪里,都會覺得新鮮。反正在太真觀外面,人來人往的,用不著避嫌,李伸也未做阻攔,九月就跑走了。
“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娘子。”
“九月很乖的,這幾年相依為命,我和娘娘都將她當成了一家人。”
庶人府種種,楊玉環也不想談。
而且說起來,還是她原先婆婆作的孽。
兩人繼續談音樂。
弄了好一會,楊玉環終于將清平樂的曲子譜出來。
“二郎,你看行否?”
“真人,你來彈,我來唱。”
楊玉環彈琴,李伸跟著音樂唱著另一首清平調: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吳音相媚好,白發誰家翁媼?
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亡賴,溪頭臥剝蓮蓬。”
“咦,真的能填。”
那還能有假?
“為什么是吳音?”
“吳蘇軟語,才與媚好相得益彰。”
有一個小故事,唐朝立國后,規范官語。
這是必須的,官語立了后,才能制訂音韻。
有的大佬說,唐朝定都長安,必須以關中話為官方語言。還有的大佬說東晉衣冠南渡,真正的官語應當是江浙話。
兩相爭執不下,最后只好妥協,兩方將就,然而雙方不久就發現,將就后的語言居然就是河洛話。那還爭什么,索性以河洛話為唐朝的官方語言。
居然真的被自己譜出清平樂的曲譜,楊玉環十分開心,立即賞了十匹蜀錦給了李伸。
大約因為此故,楊玉環興致很高,隨后又與李伸說了畫,美味居的家具美食,舞蹈,“新樂器”,甚至還說了反季蔬菜。
……
臨走時,一個緋服太監與楊玉環低語了一會,說:“真人,我送他們出去。”
想進太真觀很不容易的,但想離開太真觀同樣地不容易。
“紀叔父,勞煩你了。”
緋服太監帶著他們離開,九月抱著錦扭頭看了一眼,涼亭里那一抹紅,紅的驚艷,但在一片紅影琴聲里,九月似乎覺得那個人影同樣有些孤單。
出了太真觀,出了大明宮,出了興安門。
按理說這個“紀叔父”能回去了,那樣呢,李伸順便就能帶著九月在外面溜達一會再回去。但是這個紀叔父十分“負責任”,居然一直將兩人送到了十王院門口,才停下腳步。
“二世子。”他陰沉地說了一聲。
“請指教。”
“奴婢斗膽說一句,趙家送了寶鏡給了真人,真人替趙家寫了幾個字,兩相扯平了。”
人家真沒有瞎講,那枚大鏡子放在唐朝價值連城,但楊玉環幾個字同樣地價值連城,確實是扯平了。
“然是趙家,不是你,雖然你是圣上的孫子,終是庶人子,莫要打真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