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回到城東青石橋巷，看到母親正蹲在橋下的河邊洗衣服。

寒鱗城的深秋，河水冰冷刺骨，母親的手冷得紅腫。

靈犀心中愧疚更甚。

“媽，我回來了，我來幫你。”靈犀跳下橋，來到河邊。

“不用，你快回去休息吧。”母親搖頭。

在她身旁的木盆里，正浸泡著待洗的衣服。

“媽，你又去幫酒樓洗衣服去了？我不是馬上可以掙錢了嗎？你就在家歇著不好嗎？”靈犀心疼道。

“好好好，洗完這批就不洗了，”母親連忙答應，“你快回家去吧，你爸在家。上次你說那個老神仙來家里了，兩人正相談甚歡呢。”

靈犀愕然：“誰啊？”

母親道：“就是那個白須白眉的老神仙啊。”

是他？

無歸這老騙子！

他怎么還敢來？

我一定弄死他。

靈犀心中一驚，一個縱身躍上河岸，身影橫掠而出。

她未進家門，就聽到屋里傳來無歸和父親的笑談聲。

“哈哈哈哈，令媛天資卓著，我能收她為徒，是老道的榮幸。”老騙子笑道。

父親的聲音傳來：

“靈兒脾氣執拗，修行苦無名師指點，多年未得寸進。此番有老神仙指引仙途，我們做父母的也放心了。”

“哈哈哈哈，有徒如此，不亦樂乎？”

“來，干！”

“干！”

靈犀掀開簾子，沖進屋中。

無歸老頭和父親正就著鹵牛肉、燒雞、鹵豆干，推杯換盞，喝得酒氣熏天。

“老賊，你還敢來這？”靈犀氣急，怒斥道。

靈犀父親靈常一聽這話，啪地拍桌道：“放肆！怎么跟仙師說話的？”

老頭喝了一口酒，瞥了靈犀一眼，淡淡道：“靈兒回來了？”

老頭心中有些慌亂，臉上卻不動聲色。

這幾日，寒鱗城里他東躲XZ。好幾撥被他騙過的苦主，正在滿城搜捕他。

靈犀、薛超，以及數月前打斷他腿的何家，都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呵呵，這寒鱗城還是太小，才撈了十來條魚，就玩不轉了。可嘆！”

老頭心中感嘆。

他本以為靈犀會被薛超等人困住，至少囚禁上幾日。這樣他便可以抓住這個時間差，來靈犀家來躲藏幾日。

卻沒想到她竟然這么容易就脫身了。

靈犀道：“父親，你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老頭搶先道：“靈兒，說這些作甚？為師為你做的，難道不都是應該的？

“你再跟為師說什么恩情，說什么報恩之類的，就太見外了！

“靈兒，快告訴汝父，晉升到重瞳境感受如何啊？

“哈哈哈哈，可以說，重瞳境已算脫離凡胎肉身桎梏，半只腳踏進了仙途。

“往后只需一步步篤定前行，即可延壽千載，壽與天齊。

“靈兒，恭喜你，為師沒有看錯你。”

靈犀一愣，立即明白了老頭此話的險惡用心。

他竟一句話堵住了自己揭穿他真相的嘴。

果然，父親殷切的眼神投了過來：“靈兒，是真的嗎？你已晉升成功，邁入了重瞳境？”

靈犀咬了咬嘴唇。

她想說真話，可是又張不開嘴。

掏空家底去買的藥材，都被老頭騙走了？

自己苦修數年，依然止步鐵卒境，沒有晉升？

真要這樣說，父親估計會當場氣死。

看著家徒四壁的家里，父親殷切的眼福，母親還在冰冷的河水中洗衣服，靈犀說不出口。

她嘴唇顫栗著，艱難說道：“是的，已經是重瞳境了。

“我很好，感覺很好，只是還需要適應適應。”

靈常拊掌開心笑道：“那便好，那便好。靈兒，你去休息吧，我陪老神仙再喝幾杯。”

“嗯。”靈犀忍住眼淚，行了個禮，踉蹌回到自己的臥室。

她將頭埋入枕頭中，嗚咽出聲。

良久之后，她抬起頭，紅腫著眼睛，狠聲道：“我誓殺這老賊！”

外面客廳。

正在觥籌交錯的靈常，筷子突然掉到了地上。

他彎下腰撿筷子，一抬頭，對面老神仙已沒了蹤影。

他撓了撓頭：“咦，不是說要再喝三百杯？”

桌子對面，不但人沒了，連鹵牛肉、燒雞和豆干都不在了。

……

老頭吳桂一溜煙跑出靈犀家所在的小巷，繞了幾個彎后，他干脆又調頭，朝著前幾天發現的陳家老宅偷偷跑去。

那里破敗荒涼，又最近出了命案，很少有人踏足，所以反倒最安全。

“嘿嘿，明日便南下，離開這鬼地方。”

吳桂摸了摸懷里，剛才順手撈走的鹵牛肉和燒雞、豆干都在，今晚不必擔心挨餓了。

吳桂來到廚房，伸手往灶上爐灰里一摸。他那天逃離時，把東西都藏這里了。

騙來的三套玉器，十來包油紙層層包好的藥材都在，明日便用船載走南下。

吳桂來到后面的花園里，打了一套飄逸的拳法，活動活動筋骨。

就在這時，一股莫名的力量從地底而來。

要遭！

吳桂驚叫一聲。

緊接著，他腳下一空，猛地往下墜落。

好在立馬腳踩在了實處，他看到自己是落入了一個三米深、三米寬的圓洞里。

這是什么情況？

莫非是地陷？

吳桂心驚，一躍而起。

可頭還沒露出地表，頭頂之上一座圓形的土丘就迎頭壓下，就像是要填補這個地陷的空缺。

“不！”

吳桂嘶吼。

他雙拳縈繞著鐵色熒光，朝土山轟去。

可他畢竟只是一個煉脈境的鐵卒，實力太弱，這一拳只在土丘上砸起了一片灰塵。

土丘如天降神掌，迎頭一拍，將吳桂打回地陷中，并直接壓住。

這一次，吳桂甚至沒發出任何聲音，就被壓到了土丘下。

只要一分鐘，哪怕壓不死，他也會被土丘直接悶死。

……

……

城南，桐梓巷，陳家新宅。

陳煬正坐在書房中練習著買賣大法。

為了避免家里人發現他練功的動靜，陳煬現在改為練習遠程買賣寒鱗山藥田和老宅的土石。

就在他第一次在老宅取土，練習【地陷】+【天降巨石】組合拳時，老貝突然皺眉道：

“剛才的交易出現意外，你所售出的土石無法還原，疑有異物混入。”

嗯？

陳煬一愣。

無法還原什么鬼？異物混入什么鬼？

突然，他臉色一白，想到了什么。

不會剛好有人在老宅里，被壓進去了吧？

“立馬出售剛才贖回的圓柱體土方，不能沾染任何異物。”陳煬吩咐道。

一秒后。

老貝道：“已完成。”

陳煬一陣后怕，立馬吩咐馬夫備馬，朝老宅疾馳而去。

大意了！

最近練習得有些上癮，根本沒考慮到會給路人帶來風險。

天啊，幸好沒有在老宅練習天降巨石群。

陳煬越想越慌。

一盞茶的時間后，老宅到了。

陳煬沖入后花園，進門就看到涼亭邊多出一個碩大的圓坑。

在圓坑底部，一個白須白眉的老頭背部朝上，被拍進了坑底的泥土中。

吳桂？

陳煬嘴角一翹：踏破鐵鞋無覓處，我們又見面了。

“贖回售出泥土，從底部開始逐步還原。”

“是。”

泥坑底部的泥土緩緩抬升，最終與地平齊。

陳煬看到吳桂雖氣息微弱，但四肢完整，還沒死去，不禁松了一口氣。

泥坑底部的泥土松軟，他才幸運沒有被當場拍死。

土方撤回及時，否則他也被悶死了。

要是在寒鱗山，在那里的沙石地里被拍這么一掌，估計當場被拍成渣。

仔細檢查之下，陳煬發現吳桂的頸椎和右腿有些骨折，腦袋受到重擊有些淤血。

其余應該并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