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環兒出門，兩人相視了許久，房間里只聽得到雨點拍打屋檐的聲音。

“將軍可要換一下衣服？”林卿月看著渾身透濕的顧子墨輕聲詢問到，總不能這一夜就這樣站著看彼此吧。

“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顧子墨幾步走到林卿月面前，因他高林卿月一個頭，巨大的身影遮擋了部分燭光。

林卿月一時受不住黑暗，往后一退便倒在了床上。

顧子墨居高臨下的看著林卿月，這浪蕩的模樣可是堪比陳伯庸送來的那個花魁了。

林卿月趕忙坐起來，知道自己肯定在顧子墨心中的形象又變壞了許多了。

“不明將軍所言，我沒什么好說的。”大半夜跑到自己屋中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問，她怎么知道顧子墨問的是什么事。

“五日前你去了哪里？”

林卿月的心狂跳，就似要沖破禁錮跳出來一般，他竟然知道了？

“去了我的田莊上。”林卿月深吸一口氣，船到橋頭自然直，事情已經發生了，最壞不過是和離罷了。

“林卿月，你當我不敢殺你嗎？”顧子墨伸手將林卿月拽起來，掐著林卿月的下巴，逼迫她與自己對視。

林卿月不語，顧子墨的手真是冰涼極了，常年拿武器的手指上有一層繭，磨在她臉上竟然隱隱有些疼。

顧子墨手上加了力，“你不肯說，我替你說。你因在我府里打探不出消息，無法向你的主子交代，這才鋌而走險私會你家主子。為了將我派的眼線鏟除，不顧麻煩演了一場田莊刁奴之事，將我的家奴打傷，是也不是？”

聽到顧子墨提到眼線一事，林卿月如一潭死水的眼神才有了變化，顧子墨心知她這是被自己說中了，胸中的燥熱之感也升了起來。

“你們下了死手，篤定他不會醒來。那我要告訴你，你的如意算盤可是打錯了，吳八不止醒來了，還將那些事情都告訴了我。”

林卿月聽完這句話，眼神又恢復了平靜，原來他是真的知道了。

“想來你的主子也是有腦子的，支使你派陪嫁的婆子去翻我書房，可惜還沒下手便被逮了個正著，這才冒死將我這幾日不在府中之事告知于你。”顧子墨冷哼一聲，“可惜你被孫管事拘了起來，消息遞不出去，計劃便全盤落空了。我說的對也不對？”

顧子墨看著一言不發的林卿月，終是沒了耐心，一把將她摔在床上，“蕩婦！你打定主意我回不來，今日便出門去密會別人了吧？”

說完伸手就要去扯林卿月的衣服，突如起來的一幕，讓林卿月失了理智，揮手就掙扎起來，“啊…你放開我！”一聲尖叫過后驚呼起來。

“裝什么良家女子！”顧子墨的巴掌正要揮下去，卻被推門而入的環兒打斷了。

“將軍，求你放過小姐。”環兒看著顧子墨進門時的模樣，生怕他知道事情之后對林卿月發難，故而不敢走開，候在門外。

因顧子墨壓低了聲音，前面的話環兒一句都沒聽到，林卿月一聲驚呼嚇的環兒推門而入，顧不得什么規矩了。

顧子墨站起身，看著跪在地上不住磕頭的環兒，心里不屑，一樣的套路她到底是要用幾次？

床上的林卿月卻沒有從驚懼中清醒過來，蜷縮在床角，嘴里喊著“不要過來。”好似神智已經有些不清明了。

顧子墨正欲開口說話，孫浩文也進得門來。

“主子，宮里來人了，好似是有急事，可要換了衣服去見見？”

“將這主仆二人好生看管起來，待我回來再做處置。”

直到顧子墨走了，林卿月才稍微恢復過來一些，她原本以為自己對那日之事不在意的，可她不過一個十五歲的女子，怎么可能毫不在意呢？

環兒爬起來去抱住她，今夜只怕不會好過了。

“將軍，你可來了，皇上昏迷不醒，嘴中叫著你的名字，可快隨奴進宮吧。”來的人是李公公身旁的小生子，看來慕容博越的狀態不太好了。

“這就去。”顧子墨將腦海中有些癲狂的林卿月甩在腦后，心里只覺得她真是會演戲。

“環兒姐姐，只怕我此番兇多吉少了，你快收拾了東西連夜跑了吧，我前幾天看見院子后面有個狗洞，你一定可以過得去的。”林卿月理了理凌亂的衣襟，臉上是視死如歸的平靜。

“不，我死也要和小姐在一起。我本該死在莊子上的，若不是為了小姐…”

“莊子！”林卿月眼里忽然有了亮光，“你拿了這銀子，去田莊上找鄭老伯，拜托容蘭辭護你乘船直至余杭，找我舅舅，他定會收留你。待日后你找個好人家嫁了，拿這些銀兩當嫁妝，莫要再回來了。”林卿月將存放銀票的盒子打開來，把全部銀票塞進了環兒懷中。

“不…”

“你要現在不走，我們都走不了。”林卿月推了推環兒，起身去廚房拿了把小刀交給環兒，“留著防身用。”

話剛說完，門便被推開了，林卿月和環兒看著一臉愧疚的吳八，停止了動作。

“阿嫵…”吳八看著林卿月受驚及疏遠的神態，心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

“吳八，可是將軍讓你抓我過去？”

吳八搖搖頭，“阿嫵…”

“你可別這樣叫我了，我竟不知你是監視我的眼線，監視我便罷了，還要添油加醋陷害我一番。”

“我沒有。”吳八向前走一步，林卿月便退一步，她一刻也不想看見吳八，枉她信任吳八，可他竟然欺瞞自己至此。

“你沒有什么？你沒有隱藏身份接近我？還是你沒有隱藏身手裝打不過？”林卿月的聲音有些顫抖，回想起那日頭破血流的吳八，自己瀕死的感覺，林卿月閉上了眼睛。

“你不必再說了，我跟你去見顧子墨便是。”

“阿嫵，我知你不想見我，可我并不是主子派來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吳八哀戚的掃視了林卿月一番，還好他的阿嫵還好好站在這里。

“你看見了，就走吧。”林卿月不待吳八回答，拉著環兒往廚房外走去。

“阿嫵，我可護送環兒出府，就當作是補償。”吳八看著二人的背影要消失在雨夜中，愧疚之意更是深重。

林卿月行走的身影一頓，她也怕環兒此番出逃遭遇意外，可身后這個人背叛過自己，還能再信嗎？

“我以性命發誓。”吳八伸手拉住了林卿月的手。

“你定要將她好好送到莊子上。”林卿月掙開吳八的手，將環兒往后一推，快步進了主屋，不再理會環兒的哭聲。

東華殿外跪滿了大臣，顧子墨側身進入殿中，病榻前跪著眾多妃嬪皇子，雖面上都是哀戚之色，心中卻又都暗懷鬼胎。床邊的沈皇后看見顧子墨，悲傷的情緒終于收斂了一些。

“皇上，子墨來了。”床上的人聞言手指輕動，好似要抬起手極為困難。

“皇上。”顧子墨快步走上前，握住了皇上的手。

“太醫剛剛來看過了，皇上已口不能言，回天乏術了。”沈皇后用手帕擦了擦眼淚說到。

顧子墨說不清自己對這個已經快要病故的人是什么感情，生父生母為國生死，馬革裹尸。雖表面上慕容博越給了自己大將軍的殊榮，可這不是憑他一刀一槍掙來的嗎？

“嗚…”跪在地上的妃嬪中有一人因畏懼陪葬，哭出聲來，被沈皇后瞪了一眼，“皇上還沒仙逝，你哭什么哭，來人，把她拖出去。”

馬上便有宮人上前來將她拖了出去，大殿上的人頓時不敢再有聲音。

慕容博越聽到沈皇后的話，握著顧子墨的手使勁一捏，貌似用完了全身的力氣，手終于垂了下去。

因顧子墨跪在床前，在慕容博越咽氣之時，他分明看見了沈皇后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

“皇上…駕崩…”御醫上前檢查一番，終是搖了搖頭，沈皇后擦了擦眼角，起身公布。

頓時一片哀鳴，顧子墨起身退到一旁跪下，瞥見了許久不見的林竹淑，跪在慕容郅身旁，因為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