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艱難而疼痛的抉擇

拼命工作了一天，效率出奇的高。完成工作的感覺，讓小滿很知足。下班稍晚了些，急急忙忙接上左左，兩人回到家癱坐在沙發上，誰也不想動一動。

“媽媽，我們今天訂外賣吧！”

“好！想吃什么。”

兩人研究了好半天，最后還是訂了面。風卷殘云過后，左左鉆進動畫的世界，而小滿則面對著落地窗外的滿天星斗，心里升起無限悲涼。她感覺，一切就像開玩笑一樣，幸福來了，運氣卻好像走了。從前她對運氣這件事，很是有信心，因為走到哪里，遭遇什么，她都能靠著運氣邁過去，身邊的人也像變魔術一樣，適時出現在她的生命里，等待某個時機，拉上她一把，讓她遠離深淵。可如今，再次跌落深淵的感覺，比兒時要痛苦得多，她擁有的，要怎樣忍心放手，那該是怎樣切膚的痛……

和左左躺在床上，微黃燈光下的兩人，一大一小，一個讀故事一個聽故事，一個提問題一個答問題，夜顯得那樣漫長而悠遠。當沉沉的呼吸聲從左左鼻孔里呼出時，小滿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看著，看得眼淚決堤，爬了滿臉。

這個小人，是她每一次跌倒再爬起來的動力，是她勇往直前的原因，是她抵抗一切的源泉……林明安靜地住在天上，只有她和左左相依為命，如果……小滿使勁地搖著頭，她曾在心里堅定的信念在哪里？她曾咬著牙告訴自己要給左左的幸福在哪里？不，為了左左，她還要跟生活對抗，跟命運反擊。擦干眼淚，她又做了一次艱難的抉擇。

給王主編的辭職信放在了他的辦公室桌子上，小滿悄悄收拾好自己的物品，該帶走的裝進包里，該留下的就靜靜放在那里。

電話響起時，小滿深深呼了口氣，直奔主編辦公室。

“小滿，你這是為什么啊？怎么工作得好好的要辭職，如果你對現在的職位不滿意，我現在就可以升你當主管！”王主編一改平時的油頭滿面和訕笑，有些急切地問。

“王主編，我辭職有道不出的理由。”

“有什么是不能解決的呢？你說出來，一切都可以商量。”

“請看在我這幾年還算兢兢業業的份上，別問原因了。每個人都有要守住的秘密，您就當我這個秘密難以啟齒吧！”

“你真的決定了嗎？或者我給你放假，多長時間都行，想回來隨時回來！”

小滿感激地看著王主編，這個平時看起來并不正直或者說正派的人，此刻的一番話是那樣溫暖。小滿不知如何表達她的心情，便深深鞠了個躬。

“謝謝您！我有多熱愛這份工作，我投入了多少精力和努力，只有我自己知道。可是，在無法兩全的情況下，我只能這樣選擇。謝謝您這么久以來的關照……還要請您幫我最后一個忙，我離職后，過幾天您再宣布這個消息，我不想有過多的牽絆！”

王主編深深嘆了口氣：“好吧，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沒不能再說什么。放心，你離職一個星期后我再宣布。”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轉身的那一刻，她心如刀割。回想剛剛來到報社，抱著豁出去的心態，加倍努力地學習工作，無數個夜晚面對電腦一遍遍校稿，無數個深夜坐在電腦旁敲下自己的心情。校對、寫稿，又管齊下，她的付出換來了領導的認可，客戶的滿意，她低調沉默的行事風格，獲得了好人緣。想要放手，談何容易？

誰也沒有告訴，小滿一個人從報社悄悄離開了。同事們都以為她有事請假，就像平時一樣打招呼說笑，方冬梅還說過幾天要到家里吃母親的特色飯包，江瑞琦自從知道沈秋昊對她完全沒有其它意思，也就不得不接受，年輕人拿得起放得下，大約已經有了新的目標。對小滿，她叫得還是很親切。盡管隱約中，她已經看明白了，但卻顯示出了從未有過的氣度，讓小滿對她刮目相看。吳主編、秦穎還在為新雜志跑前跑后，成績是有目共睹的，吳主編還說讓小滿寫稿呢！秦穎的注意力已經轉移，不再把小滿當成對手，又恢復了游刃有余的狀態。陸洋他們幾個男孩，已經能夠獨當一面，辦公室里偶爾爆出的一句冷笑話，都出自他們。每個人都循著自己的軌跡前行，鮮活而朝氣蓬勃。

小滿想著辦公室里的一切，不自覺淚流滿面。一次次擁有，一次次舍棄，到底她還要經歷哪些歷練，誰也無法告訴她。

最難割舍的，讓她呼吸都是痛的。那張臉，那咧著嘴的淺笑，那關切的眼神，那在乎的表情，她該怎么辦？

不知穿過多少障礙，心里承受多少折磨，多少猶豫躊躇，終是邁過那道鴻溝面對面了，可如今又要劃上更巨大的界限，她要怎么做呢？

也許這一次，她真的應該徹底離開，決絕的離開，不留絲毫余地了。

她想回家，回到她曾經的那個家。她要把自己包裹起來，讓那里的天地和空氣撫慰自己，給自己重新面對磨難、繼續走下去的勇氣。否則，她不知道自己會堅持到哪一天。

或許有林明在的地方，就是心能夠安放的地方。路漫漫，為了左左，她還要繼續跋涉，直到用盡最后一點力氣。為了母親和姐姐，她依然要堅強，給她們最深的安慰。

故鄉的夏季，來得總是遲一些。也許現在還會忽冷忽熱，空氣慢慢干燥，不過大街小巷已經熱鬧起來，到了人們在屋里呆不住的季節了。老人孩子都會相繼去廣場上遛彎玩耍，人行道上步行的人也會多起來，換上輕便衣裝，貓了一個冬天，總要好好舒展舒展……

小滿要回去看看，回到那個她生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