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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卻說這日在八達嶺上因燕曉青不慎摔了一跤惹來大禍,不但自己和季妮都被那司徒學林給逮了個正著,且不知又斷了多少人逃路的生機……但看——

那司徒背了手道:“你怎么解釋?”

季妮道:“我與這位仁兄只是想切磋切磋武藝,至于那些跑掉的人,不干我事,我絕沒有任何謀逆之心。”

司徒簡直都要氣笑了,道:“你覺得我會信嗎?”

季妮一本正經的道:“師傅英明神武,必能明察秋毫。”

“那就把她給我捆起來!”司徒學林一揮手,旁邊有狗腿子立馬拿著繩子上來了,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季妮給捆了個結實。

司徒學林這才揚出手來,道:“小姑娘,能告訴老夫,這是怎么回事嗎?”

季妮一看,那司徒學林的手上還沾著血,在夜色下那血像是妖精的血一樣,暗色中流動著詭異的波光,正漸漸腐蝕著司徒的那只右手,季妮道:“因幼時被毒蝎子蟄過,得遇一個老神仙賜下藥方,救下命來,只是往后就這樣了,血里帶毒。”

司徒的嘴角微微翹起,神情顯得有些莫名的興奮,看著怪滲人的,只聽他道:“那是什么藥方?”

季妮道:“時間這么久了,那時我又還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藥方。”

司徒又問:“那是什么蝎子?”

季妮道:“我依稀記得是只黑蝎子。”

司徒在原地來回踱步,喃喃道:“黑蝎子……黑蝎子……”又抬起頭瞇眼笑道:“你可莫要騙我……”

季妮道:“不敢。”

“那老神仙長什么樣?”

季妮道:“那時我病的重,是我師傅告訴我有個老神仙救了我,我也不知道他長的什么樣。”

司徒又道:“你原來那師傅,是誰來著?”

“是心源流派的傳人怪杖老人。”

“啊……是那小子啊……他怎么死的?”

“被武林盟的人暗害死的。”

旁邊有人捧來一盆水,請司徒洗手,司徒在一旁的馬車踏板上坐了,一面洗手一面與季妮道:“怪不得你這娃娃吃那劇毒無比的枯草丹就跟撓癢癢似的,旁人早該腸穿肚爛,疼都疼死了,你每天倒仍活蹦亂跳的,原來卻有這一樁緣故在。”

季妮心道這老妖怪果然不是真心要收她為徒,原來每天拿毒藥給她吃,盼著她早死呢!季妮一面這么想著,一面笑道:“也不是撓癢癢,每天吃下去渾身都不舒服呢。”

司徒道:“你少與我貧嘴,既犯下這大錯來,再將你放任下去是不行了,你就還跟原來那樣上路吧。”說著便示意了一下身旁的那個拿繩來的狗腿子。那狗腿子笑嘻嘻的,忙拿來了手銬和腳鐐,不由分說的給季妮戴上,又推推搡搡將季妮押進了一輛馬車里,看守起來。

因八達嶺上林深樹密,季妮放跑了足有七八十人,搜尋起來本該是個難事,誰知梅冰林不兩日就將人找的差不多了,只差六個還散落在外,怎么也尋不到。

原來是因為這群中原俠士到了這里以后水土不服,又被穿了琵琶骨,本就跑不了多遠,再加上司徒學林那個老家伙有一手尋人的秘技,是靠著身上所帶的一種蠱蟲來尋的。這種蟲子像個蚯蚓,黑不溜丟的,能夠靠氣味來辨別活人的位置。

這是季妮沒想到的,如此可說是功虧一簣。

這一日梅冰林一大早便命車隊啟程,顯然是不準備再去尋那六個漏網之魚了。一行人日夜兼程,直奔著連沙崗去了,過了連沙崗,就是金州的地界了……

金州地幅遼闊,下有三十五座城,七十二個鎮,其中三十五座城內只有兩座城是建在綠洲之上的,其余都是戈壁灘。金州最西邊還有一片大沙漠,人稱烏呼和沙地。金州人從不敢進入烏呼和沙地,這不僅是因為烏呼和沙地上經常爆發的沙塵暴,更是因為百花宮和天雷門的教徒們就駐扎在這片沙地上。他們野蠻,暴力,又個個身懷絕技。

季妮初踏上這片沙地時,只見滿目黃沙望不到盡頭,腳踩在沙子上像踩在火上一樣,風一吹,便滿頭滿臉都是沙子,偶爾一股旋風卷起一柱黃沙悠悠升空,竟成了這片沙地上唯一的風景了。

代步的馬車也早就被梅冰林給賣了,換成了水和干糧,只除了她自己那輛車和司徒學林那輛車沒賣,把馬換成了駱駝,仍舊走著。而除他們以外的其余人只能徒步行走在這片漫無邊際的沙地上。

這片沙地到晚上又驟然冷了下來,沒有一棵樹,一道籬笆,一塊石頭可以容人藏身的。寒風就像是平原上的騎兵一樣向這群中原俠士們直沖了過來,人們不管是站著還是躺著,都得挨這寒風的鞭打。

水變得格外珍稀起來,梅冰林規定每個人每天只能喝一口水,季妮也不例外。

不少人一進這片沙地就病了,辟如青城派的朱一康,他自小生活在南邊一帶,甫一進入金州,便百般不適,忍耐到此時已經殊為不易。誰知琵琶骨上的傷口時不時裂開,反復如此,這晚終于發起高燒來,燒的腦子糊涂時說出些什么死了活了的話,叫旁邊人聽見了,便嚷嚷起來——

“來人!快來人啊!朱一康要死了!”

“誰?誰要死了?”

“死了?誰死了?”

等傳到梅冰林耳朵里的時候,聽見的是“那群中原人約好了要一起自殺,現已陸續死了好幾個了!”

梅冰林一個激靈便醒了。

忙過來一看,原來沒人死掉,只是朱一康病了。

為了吊住朱一康的命,梅冰林少不得又忙里忙外的周全,又是請司徒學林來看病,又是著人給為朱一康服水送藥之類的。

季妮也湊了過來,坐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一有空隙便找梅冰林說上幾句話——“冰林,這銬子你幫我解了吧。”

“解了吧。”

“給我解了吧。”

“實在不行,哪怕只把腳鐐給我解了成嗎?”

梅冰林便道:“你也知這東西戴著不舒適,那早前還給我惹出那樣的麻煩來?”

季妮才張嘴要說話,一陣風吹過,吹的滿頭滿臉的沙,季妮默默將嘴里的沙吐了,才道:“我是不想看你一錯再錯下去……”

梅冰林又問:“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季妮卻也說不上來,究竟什么是對,什么是錯。她抬頭望了望天,神情顯得莫名有些寂寥。

梅冰林又嘆道:“我在司徒先生面前已經替你求情了,等到了百花宮,你便以他弟子的身份行事,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季妮悶聲道:“那老家伙巴不得我死……”

“至少他教你武功不是嗎?”

季妮道:“那《七毒元》他未必肯教我,先前拿它哄我吃的那丸藥,也是故意給的毒藥。”

梅冰林聽了這話卻沒有絲毫訝異的表現,季妮便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梅冰林說:“我知道,因為我也吃過。”

這話叫季妮訝異了,梅冰林又道:“吃了兩丸便受不住了,司徒先生說我不是練這武功的料。”

正說著話呢,突然從旁邊沖過來一人,那人手里舉著一塊削尖的石頭,嘴里大喊著:“梅冰林!納命來!”撲上來便要把石頭往梅冰林的頭上砸。

季妮眼瞧著一動也沒動。但梅冰林也不是尋常人,聽見聲兒便身手靈活的躲了過去,那人看沒砸中,又纏上來掐住了梅冰林的脖子。雙眼血紅,眉目猙獰,咬著牙發奮就要將梅冰林掐死在這兒!梅冰林卻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猛的一扭,竟將那人的手腕給扭脫了臼。那人手使不上力了,只能恨恨的看著梅冰林。守衛過來踢了他兩腳,將人帶到一旁。

梅冰林泰然自若,好似之前不曾發生過什么,轉身走了。

這一夜好似格外漫長,胡瑞珠與季妮靠在一處,喃喃問道:“她到底想把我們怎么樣?”

季妮也不知道,也無法回答。

燕曉青又酸溜溜的說:“你與她有些從前的情分在,下場總歸是比我們要好的。”她因日夜奔波,習武又不精,再加上琵琶骨上的傷,此時的臉色看起來就慘白慘白的,沒什么血色。

季妮也不知道梅冰林是否還念著從前的那點情分,所以也無法回答。

旁邊另一峨眉弟子又道:“應當是的,我們都被穿了琵琶骨,只季妮沒有,可見季妮在她心

里是個不同的人。”

季妮想起在梅心山莊的地牢里聽見的話,便道:“確實不同,我沒有內力,她是要用有內力的人去獻給百花宮的宮主花雁飛。”又道:“既然如此,那么只要我們都沒有內力了,于她也就成了無用之物……到那時,她或許就能放你們走了。”

“沒有內力?你是說要我們自散功力不成?”

季妮點頭。

旁邊聽見這話的人都露出怪異的表情來,原本鎖住他們的琵琶骨是為了鎖住琵琶骨上面的兩個大穴位,進而使他們沒法運功。練武的人都以內力為本,只是使他們沒法運功就已經很難受了,更何提自散功力呢?況且將經年所修的內力散去還有一套獨門的功法,那功法非得以水磨工夫慢慢達成才行,若是急于求成,不用這散功的法門,則多半有損丹田經脈,所以一時都沒人答話。

季妮提出這個想法以后,也沒有去鼓動眾人自散內力。因為她著實把不準,一是把不準梅冰林用這些有內力的人到底要干什么;二是把不準這樣做會不會激怒梅冰林和司徒學林,進而讓梅冰林和司徒學林把他們殺了滅口……

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計策若單是季妮自己,那很容易,季妮本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人,但若是放在別人身上,季妮便無法勉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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