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沒作聲，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他說了句：“下午見個面。”
顧眸雖然仍在停職狀態，但為顯示專業，還是約了他在真實新聞旁邊的路口見面。
等了一會兒，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在跟前，車窗緩緩降下一半，露出那人的半張臉。
“上車。”
顧眸捏在手上的U盤，正準備遞過去，卻見車門滑開了。
她的這位大兄弟今天看起來有點不一樣。一件寬松軟糯的白襯衫，配了一條麻布褲子，蓬松的頭發稍顯凌亂，又凌亂得恰到好處，特別是那眼神……怎么說呢，懶懶的，一點兒也不像之前認識的人。
車里很寬敞，顧眸靠著車門邊坐，與他保持著盡可能寬的距離。
前頭開車的陳峰忍不住往后視鏡里瞅，這女記者，他是第二次見。第一次是在醫院門口，當時就覺得這丫頭有些稚嫩，這會兒近看，還真像個中學生。
“這個……給你。”顧眸把U盤遞給他，抿了一下額前的碎發，神態有些拘謹。
燕離接過U盤，是一個銀色的小方塊。
“那……我就先走了，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好。”
“急什么。”燕離懶洋洋地從靠背后取出電腦，把U盤插上，“我先看看稿子。”
眼看著他點開文件夾，顧眸突然有些緊張，就像自己的作品遇上了評委。她不安地舔了舔唇，眼睛偷偷瞄著屏幕，不自覺地往他那頭挪了挪。
燕離修長的手指緩慢滑動著，眉間時而微蹙，薄唇輕抿，好像在逐字逐句地查看。
陳峰看著后視鏡里的兩人，那畫面像一陣清風，讓人看著莫名舒服。
突然！一個急剎車——
顧眸本就前傾著身子，沒什么抓力，整個人毫無準備，循著慣性就往前撲……
眼看著頭就要撞到前排的座位，燕離眼疾手快，粗壯的胳膊已經擋在了面前。
她撞在他的手臂上。
一陣溫熱的觸感。
“紅燈怎么突然就跳出來了……”陳峰咂咂舌頭，剛才偷窺后視鏡里的兩人，沒看路，這會兒哪里還敢去看燕離的臉。
燕離瞥了一眼前排，理了理衣袖，認真地撫著壓出的褶子。
“不好意思……”顧眸有些難堪，坐穩扶好，理了理額前的劉海。
燕離收回胳膊，淡淡開口道：“寫得不錯，就這樣吧，明天稿件會發出去。”
“嗯？”顧眸沒想到一次通過，有些意外。
“你到哪里？”燕離合上電腦，抬眼看她，深褐色的眼眸里泛出柔和的光來。
“哦……我回公司。”
燕離挑眉，“停職還要去公司？”
“嗯？”顧眸整個臉刷地通紅，這大兄弟怎么連她停職也知道？
“我……我去公司拿點東西……”
燕離若有所思點點頭，示意陳峰掉頭。不過幾分鐘，就回到了她上車的地方。
顧眸正要推門下車，燕離遞給了她一只白色的紙箱子。
“這是什么？”
“你要的東西。”
顧眸一臉懵逼，她何時問他要過東西了？
可見這人一副不容拒絕的模樣，顧眸也沒多問，便接了過來。
回到家一看，簡直驚呆了！
是一箱攝像筆！
她數了數，足足有兩百支！
兩百支是什么概念？即便如她這般，一年損耗個三五支，五十年也用不完！這人莫不是瘋了？！
……
陳峰也覺得老大瘋了。
好端端的，卻牽扯出來一個小姑娘，這會兒還緊盯著他破解了二十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基站，發了一篇南國邊境礦區槍殺案的小新聞。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南國是什么地方，槍械自由，邊境走私販毒司空見慣，槍殺案就是家常便飯。這種新聞，正經媒體都懶得報道。
發出去后又怕石沉水底，操作了幾十個水軍號，強行把留言區染上燕家。
本是個無人關注的新聞，最后變成了燕家在南國的礦區，發生了槍殺村民事件。
不過一個小時，慢慢有了些熱度，但大多討論的都是南國治安混亂，比不得北國安全。
燕離漫不經心地瀏覽著網頁，發現了一個評論：燕家在南國邊境上的那幾個礦區，不是都關閉了嗎？
底下有人跟帖：是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XIEMI事件嗎？
知情人士稱：樓上這位兄弟，據傳XIEMI事件并沒有對燕家礦業產生影響，關閉是因為開發景區了。
不明真相的群眾：什么情況？怎么會有槍殺？
……
燕離仔細地翻看著，嘴角劃過一絲狠戾，“這條評論，跟一下。”
陳峰迅速啟動了幾個水軍號，刷刷刷地一條條留言展開了討論，不過幾分鐘，那條評論的回復數一下子增加了幾百，直接置頂。
燕離起身，倒了杯白開水，一片清涼潤過喉嚨，突然想起那晚的蜈蚣酒來。
在部隊的這些年，他素來克制，很少沾酒，但喝酒的天賦，好像是遺傳的。每一次喝，似乎都沒醉過。
那晚的蜈蚣酒，也是如此。
只那小小一杯，他分明沒有放在心上。從王宮出來時，也很清醒。只是后來到醫院，卻突然覺得上了頭……
倒不知道是酒勁靠后，還是……
他往沙發上一靠，腦海里浮現那張清純的發紅的臉。
“老大！燕家看到了！”
他們關注的幾個IP，幾乎在同一時間瀏覽了這條新聞。
陳峰敲擊鍵盤的手突然興奮起來，一陣瘋狂的代碼后，追蹤了幾個IP路徑。
“嘿，除了你們家老二老五老爺子，還有你舅舅，這人都齊整了，要不要開始第二步？”
靠在沙發上的燕離沒作聲。
陳峰回頭，便看見他一副神情悠然的樣子，不覺間又吃了一驚。
被陳峰打斷，燕離突然抬眼問了句：“我之前去過南國嗎？”
“啊？”話題轉的太快，陳峰一臉懵。去沒去過南國，我怎么知道？！反正自打我14歲認識你時，你沒去過。
燕離清楚地記得，那天過海關時，熱情的南國邊檢人員問他，是不是第一次來南國，他說是的。
記憶中，他之前沒有去過南國。
可是那個山洞……他當時覺得熟悉，現在想起來了，之前在醫院的儲物間里，他腦海中突然浮現的畫面，就是那個山洞！
只是那個背影，他不知道是誰。
那畫面里光線昏暗，看不大清，依稀記得，似乎長發飄飄，裙裾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