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離醒來，已是兩個小時之后。

晚上10點，醫院的走廊里燈光一片恍白。

燕離微怔了一會，嘗試著睜開眼，適應這光線。

他是墜崖重生了？還是……莫名闖入了來世？

袁姑姑只是說，那塊玉佩會帶他來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可，他為什么會在這個現代世界？

這一世，他作為燕家不受待見的兒子的記憶，完整地保留在腦海中。

兩段記憶交疊纏繞，出奇地相似。

燕離捂著頭，便聽見陳峰推門進來。

“老大，你醒了！”陳峰手里提著外賣，慌慌張張上前。

燕離抬眼看他，神色不似從前。

陳峰愣了一下，驚詫道：“老大，你怎么了？！不會是撞壞腦子了吧？！”

燕離睨他一眼，神色又恢復了正常。

“我……撞車了……”

陳峰趕緊把外賣擱在一旁的桌子上，把燕離的床頭抬高，又按了護士鈴，才開口說道：“嚇了我一跳！老大，你那車技，怎么會撞車？！”

燕離怔了怔，陳峰像想到什么似的：“哦，對了，老大，顧小姐已經平安到家了。”

燕離怔怔地看了他一眼，輕嗯了聲。

顧眸……想起顧眸，他的胸口又劇烈地疼痛起來！

陳峰驚慌失措，“老大！你怎么了？！”

這時，護士緩步走了過來，陳峰一把抓住護士：“叫醫生過來！”

燕離抬手：“不必了……”說著，掀開被角，就要下床。

護士看得一愣一愣地，陳峰趕緊上前扶住燕離，就聽見他沉著聲音說：“我要出院?！?

……

陳峰以為燕離急著出院，是去找顧眸，沒想到直接回了公寓。到公寓后，便把他打發了，一個人關在臥室里，默不作聲。

陳峰不知道具體發生了啥，一頭霧水。但明顯感覺到，老大這一起車禍后，像變了個人似的。

燕離在臥室的窗前立了良久，一夜無眠。

而另一端，顧眸也一夜無眠。

她回去后，思考了很久，她與燕離的關系，該怎么辦。到凌晨五點，她終于下定決心給他發了一條很長的信息。

即便知道肖南說的對，但感情不是能用對錯去衡量，她覺得還是要聽聽燕離本人的意見。

顧眸睡了一個小時，便醒了，瞧見信息無人回復。

想著燕離可能還在睡覺，顧眸又睡不著，一個人大清早收拾了好一會兒屋子，忙到七點，才出了臥室的門，去洗漱。

洗漱回來，七點十分，看了一眼手機，還是毫無動靜。

于是又去樓下買了早餐，與舒瑞儀和顧韜一起吃完早餐，他倆都去上班了，顧眸又看了一下手機，已經八點半了，仍然沒動靜。

這些天燕離雖然忙，但回信息還是挺快的。但想到可能因為他母親剛蘇醒，忙得來不及看信息，或者看了信息后覺得她說得話題鄭重，沒時間回應……顧眸找了一堆借口，覺得合理了，便安然去上班了。

可是等到下午，顧眸還沒見到燕離的回應，終于忍不住，一個電話撥過去，又關機了。

顧眸徹底慌了，挨到晚上，還是關機，便直接撥打了陳峰的電話。

彼端，陳峰正坐在大班桌對面，面對著一張冷臉跟他交代接下來行動的燕離，私下暗忖，總覺著今兒個老大氣場完全不對路，連大氣兒也不敢喘。

一道鈴音打破這詭異的氛圍，陳峰瞥了一眼，見是顧眸來電，瞬間覺得找回了些煙火氣。

他正要跟燕離說，卻又瞥見桌角，燕離放著的那只手機靜靜躺在那兒，毫無聲響。

陳峰納悶了，這顧小姐不找老大，打他電話干什么？！

燕離注意到陳峰臉上詭異的表情，眉心微蹙，到了一眼陳峰手里握著的手機。

陳峰瞬間覺得這手機成了燙手的山芋，想丟給燕離，便吱吱嗚嗚問道：“老大……顧……顧小姐來電……”

燕離眸色一暗，冷冷一眼，嚇得陳峰手一抖，手機掉在燕離面前。

燕離默不作聲地看著屏幕上跳動的號碼，拿起手機，冷冷地按了靜音鍵，覆手扣在桌面上，推到桌角，“繼續。”

陳峰大氣兒都不敢喘，便接著跟他分析三頭角那邊的情況。

兩人已經從上午開始，討論到了夜幕降臨。

陳峰一邊聽著，一邊用電腦劈劈啪啪地記著，時不時還要偷偷瞄燕離一眼，觀察他今天格外不正常的氣場。

等燕離終于停下來，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陳峰才愕然抬起頭，便見燕離撐著雙手從座位上起身。

“今天就到這吧?！?

陳峰終于舒了一口氣，這才回過頭去看自己記下的那些工作，眉頭突然緊皺了起來：他老大這是把未來幾年的事都安排盡了呀！

他錯愕地看一眼燕離，沒瞥見他的正臉，只見他神態清冷地抽出一根煙，夾在指尖，默然地站在書房落地窗前，一言不發。

等了約莫一兩分鐘，燕離又突然回過身，一臉焦躁地把吸了一半的煙掐滅在煙灰缸里，隨手撈起搭在沙發扶手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回去干活吧，我出去一趟?！?

陳峰聞言，慌忙把電腦和上，趕緊跟著燕離的腳步出了門。

這間公寓的樓層很高，坐落在市中心的位置，最下面三層是商用房，租給了一個綜合體。這會兒正是吃飯的點，下到地下停車場，就能看見旁邊挨著的商業綜合體的停車區，來來往往很多車。

陳峰見燕離心情不佳，狗腿地想要跑過去拉車門，卻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依靠在燕離那輛深藍色的跑車門邊，低著頭玩手機。

“顧……小姐……”陳峰叫出口的聲音倏然變小，神態尷尬地看著跟上來的燕離，不知如何是好。

剛才明明是燕離不愿意接顧小姐的電話，沒準兩人正在因為什么事情置氣，他此時的位置，剛好夾在兩人之間，溜都來不及。

顧眸聽見聲響，猛地抬頭，看見了陳峰，緊接著，燕離的身影就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燕離沒想到顧眸會在這里等他，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僵硬。

只是顧眸臉上突然漾開的笑容緩解了這僵硬。

燕離還沒開口，就聽見顧眸興沖沖地說道：“原來你真在這里??！我還以為你沒開這輛車出去呢！”

說著，小姑娘就興沖沖地走了過來，順便還瞪了陳峰一眼，才向燕離問道：“在忙嗎？怎么不接電話？”

陳峰因為剛才被燕離奪去的手機，心里理虧，趕緊補了一句：“剛一直在工作……”

燕離倒是沒解釋，看了顧眸一眼，對陳峰丟了一句：“你回去吧。”

陳峰如蒙大赦，趕緊調轉了個方向，跑回了電梯上到一樓，攔了輛出租車就走了。

地下車庫里，燕離不著聲色地繞過顧眸，淡淡說了句：“上車?！?

此時的顧眸早已經感覺到他的不對勁，心里暗暗猜測著，昨天他母親醒來后，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顧眸乖乖跟著上了車。

車緩緩駛出地下車庫，燕離仍然默不作聲，目視前方，仿佛副駕上的人不存在一般。

顧眸側頭看了他好幾眼，見他臉上毫無表情，冰冷得好像一尊雕塑，忍不住開口，低聲問了句：“發生什么事了嗎？”

車從鬧市中心的一條大街拐彎后，路上的車流明顯少了許多，車速也提了上來。

顧眸剛發現這是回自己家的路，就聽見身旁的人冷冷說了句：“送你回家。”

仿佛沒有一點兒感情，像機械發出的聲音般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