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做這一行的初衷就是為了錢，抱著僥幸心理一做就是十幾年，看透了油嘴滑舌的男人，也戳穿了正人君子的外衣，見了年輕漂亮的女孩兒，都是同一副走不動道兒的嘴臉，這些游走在法律邊緣線的交易，在韓夢瑤看來就如同市場買菜一樣，沒有任何區別。而關于這些女孩兒，說真的，談不上良心與否，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法治社會了，選擇職業也無需要人逼迫。

但是，自林佳出事之后，韓夢瑤的那些理所當然的想法漸漸崩塌了，真的有人心甘情愿做這些事嗎？那些二十幾歲眼里就失去光芒的女孩兒們，當真愿意低人一等嗎？如果沒有她的指引，或許她們會有非常多的選擇。

造成如今這個局面，該怪誰呢？

韓夢瑤的手機響個不停，窗外太陽升起，陽光落在肩膀上，卻感受不到半點溫暖，她瞧著屏幕閃動的名字，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孟警官。”

“您好，有關于林佳的案件，我們有了新的進展，其中有些線索，得需要您的配合，稍后我會登門拜訪，請您做一下準備。”

“好。”

身子仿佛有千斤重，韓夢瑤慢悠悠的走進衛生間進行洗漱，看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一瞬間想到了那個跟蹤她多日的黑衣男子，雖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如果韓夢瑤蹲了監獄，那么那個人會不會因為沒有達成目的而亂了陣腳？

想著想著，韓夢瑤笑出了聲，似乎因為一切都已成定局而變得放松下來，她想在這之前回一趟老家，見見臥病在床的母親和正在讀書的兒子，該怎么解釋這些事情呢？韓磊可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吧，啊...自己的媽媽做了違法的事，要和兒子解釋這件事，還真是難以啟齒啊。

門鈴聲響起，韓夢瑤探出頭去看了一眼，然后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漱漱口簡單擦了一下便去開門，門外是熟悉的那張臉，即使見過很多次，他依然給人一種壓迫感，或許是職業使然，總歸不大敢與他正面對視。

“孟警官來的很快。”

“就在附近，掛了電話就趕來了。”

“請進，這邊有拖鞋。”

孟宇邊換鞋邊朝四周看去，一雙眼睛像是掃描儀一樣到處觀察，韓夢瑤燒了開水，簡單的沏了壺茶。

“案件有什么新進展嗎？”

孟宇接過茶杯，點頭道謝：“嗯...的確有了不小的進展。”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從上衣口袋里拿出錄音筆，放置桌面后繼續說道：“我們發現了一些線索，指向蔣子棟的老婆，昨天上午，在一家賓館樓發現她的蹤跡，把她帶走了，據我們了解，當時她是為了去見你，對吧。”

韓夢瑤點點頭：“的確，我們約好了要見面的。”

孟宇微微點頭表示贊同，然后從另一側口袋里拿出一部被塑封袋裝好的手機，屏幕朝下放在桌子上，韓夢瑤瞥了一眼，然后徹底死心了，那是林佳的手機：“所有人一直苦苦尋找的手機，在鄧潔的身上發現了，我想，你們見面，也是為了此事吧。”

“嗯。”

“鄧潔的交換條件是什么？”

“她不肯說嗎？”

“我總要聽聽不同版本的。”

韓夢瑤嘆了口氣，目光變得柔和，她看著林佳的手機，回答道：“鄧潔和林佳應該是做了某種交易，林佳負責提供蔣子棟與自己的出軌證據，蔣子棟與林佳約在那天見面，應該就是為了此事，緊接著林佳被殺后，鄧潔的計劃失敗，為了隱瞞她們之間的交易，她將林佳手機帶走，想以此來與我交易，那天我在林佳家里出現，就是為了找能夠證明林佳與蔣子棟在一起過的證據。”

“所以鄧潔利用手機里的內容要挾你對嗎？”

“沒錯。”

“你不怕她備份后再來要求你做其他事嗎？”

韓夢瑤一愣，說道：“她不是兇手...應該不會吧，她只是為了離婚的時候拿到更多的錢，我沒考慮過這件事。”孟宇瞧著她，沒說話，韓夢瑤皺緊了眉頭，小心翼翼的問道：“難道說...她也是參與者之一？”

孟宇淡淡一笑，拿起林佳的手機來回擺弄，說道：“她是怎么和你談的，提到了哪些內容，需要你詳細說明一下。”

“她倒是沒...”韓夢瑤突然停住了，意識到哪里不太對勁，孟宇抬眼看她，兩人四目相對，互相試探，韓夢瑤突然笑了，說道：“您既然看過了手機當中的內容，干嘛非要問我呢？”

孟宇點點頭，沉吟片刻，將林佳的手機正面翻過來給她看，手機屏幕碎的非常嚴重，看樣子已經無法修復了，韓夢瑤疑惑的看著他，孟宇卻噗嗤一聲笑了：“好吧好吧我承認，手機已經完全不能用了，內容也無法修復了，鄧潔拿到手機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她還是擔心別人會修復手機，所以拿走了。”

“所以...”

“所以鄧潔只是聽說你在四處找手機，來詐你一下，我也是這樣想的，沒想到失敗了。”

韓夢瑤哭笑不得，不知道該憤怒還是該無奈，所以這陣子她都在忙些什么？給自己惹了一身的麻煩，結果就是這樣？一時之間她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呵...耍我嗎？”

孟宇放下手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破案就是這樣的，總會有一些無用的信息混淆視聽，耽擱時間，不過還是有所收獲的，通過這件事來講，李強的嫌疑變得更大了，有關李強，你似乎知道的更多一些吧。”

韓夢瑤一只手捂著臉，還沒能從這件事當中走出來，這些日子提心吊膽讓她身心俱疲，孟宇的聲音像是游走天外：“什么？”

“你認識李強似乎更久遠一些，能和我講講他的事情嗎？”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店里一個打工的。”

孟宇似乎早就預料到這種結果，點頭說道：“你似乎已經做好承擔包庇罪的打算了。”

“不要污蔑我，沒有證據就不要來找我。”

“好吧，我相信下次見面不會很久，打擾了，先告辭了。”

孟宇轉身站在門口換鞋，韓夢瑤瞥了一眼還放在桌子上的錄音筆，說道：“孟警官，你忘了東西。”

孟宇回過身來，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遞過來的錄音筆，問道：“你兒子知道你做的這些事嗎？”

韓夢瑤心頭一緊，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我想我們不會再見了。”

“下周就能見了。”

“什么？”

“林佳二次解剖結束了，下周你就可以領走尸體了。”

“我知道了。”

孟宇接過錄音筆，按下關機鍵，禮貌的點頭道別：“再見，謝謝你的茶。”

2.

孟宇走后，韓夢瑤瞬間脫力一頭倒在床上，雖然被狠狠的耍了一通，但手機這個威脅消失，的確叫她安心了不少，她蒙在被子里，被自己愚蠢的行為逗笑了。

突然之間危機解除，讓她有一種恍若重生的錯覺，她拿起手機，給照顧母親的護工打了電話，對方很快接聽了：“夢瑤？”

“陳姨，吃飯了嗎？”

“吃過了。”

“我媽最近怎么樣？”

“最近還行，比較穩定，前陣子血壓高得嚇人，本想打電話給你，但醫生說沒什么問題，怕你擔心，也就沒和你說。”

“小磊最近去過嗎？”

“哎，那孩子有一陣子沒來過了，上次還是拜托他去買新毛巾，他才來過，怎么樣也有一個多月了。”

韓夢瑤翻了個身，聽到這兒心里不免刺痛，她揉了揉酸脹的眼睛，說道：“最近我看看吧，抽個時間回去待幾天，您也得歇歇了，一年到頭也沒什么休息時間，辛苦您了。”

“哎，照顧你母親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我一天瞧不見她倒是有些不放心，沒什么辛不辛苦一說，你要是有時間就回來看看她們，多陪陪你媽，常年這樣躺在床上，體質本來就不太好，現在年紀大了，就更不如從前了。”

“嗯，我知道了，謝謝陳姨。”

“哎，不說了，等你回來的吧，我要給她換換衣裳，一會兒大夫要來打針了。”

“好，陳姨再見。”

掛斷電話后，韓夢瑤便一動不動的趴在那兒，昏昏沉沉的呆了一整天，醒來時已經是晚上八點鐘，許久沒覺得這樣輕松過了，她化了妝穿上漂亮的衣服打車趕往夜店，她想，或許這會是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心情愉悅的打車到店里，店卻沒有營業，卷簾門落了一半，里面燈光很暗，周圍其余的娛樂場所都沒有營業，有的開門，但也掛著暫停營業。

帶著疑惑韓夢瑤矮著身子進入店內，店里冷冷清清，劉冉抽著半支煙坐在吧臺外的椅子上，表情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瞧見韓夢瑤進屋也是一臉愁容：“你來了。”

“出什么事了？”

劉冉開口要說話，走廊里面的包廂門卻開了，茉莉探出頭來，見韓夢瑤來了，朝她擺手：“夢瑤姐，李老板來了，他要見你。”

韓夢瑤疑惑的朝包廂走去，劉冉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恐怕要出事了，你留心一點兒。”

韓夢瑤點點頭，給她一個放心的笑容，接著抬腳走向包廂，包廂內沒有幾個人，除了幾個女孩兒就是李老板和兩個服務生，見韓夢瑤進屋，李老板揮揮手叫她門出去：“來，坐。”茶幾上擺著酒和幾碟小菜，李老板重新倒了一杯推到韓夢瑤面前，韓夢瑤坐在對面，不明所以的看著李老板，聽他問道：“你今天做什么去了？”

“一直在家，沒出過門，發生什么事了嗎？”

“那個姓孟的今天找過你了吧。”

韓夢瑤端起酒杯的手一頓，抬眼看向李老板：“您想說什么？”

“早上去見你，下午就來查店，你說我想知道什么？”

韓夢瑤重重的放下酒杯，憤怒的看著他：“所以你現在懷疑我？”

“這要看你怎么講故事。”

韓夢瑤盡量控制自己的火氣，她不想去爭辯合作多少年這樣的話來博取信任，她明白，對于李老板這樣的人來說，翻臉只是一瞬間，上一秒可以是親密無間的伙伴，下一秒就可以將她推入萬丈深淵，韓夢瑤收斂火氣，耐著性子說道：“鄧潔被抓了，手機也被收走了，但是，那部手機在案發當天就已經壞掉了，孟宇今早來，是詐我的，他們根本不知道那些聊天內容，鄧潔也是聽說我四處找手機，才誆我給她做事，所以一切就是虛驚一場，孟宇根本沒有證據。”

李老板換了個姿勢靠在沙發里，唉聲嘆氣的看著她：“可他下午帶著手續把這附近十三家KTV和夜店查封了，凡是關門兒的店，都有咱們的女孩兒，你說，是巧合嗎？”

“我真的不知道，他和我說，早在林佳去世之前他們就成立調查組徹查這件事，說不準那個時候就已經掌握了什么線索啊。”

李老板突然笑出了聲，他揮揮手，叫她別再說了：“你想讓我去問一個死人嗎？”

“我...”

李老板坐直身子，指腹來回摩擦手中的玻璃杯，樣子愛惜得很，他有個癖好，就是收藏各式各樣的玻璃杯，擺在各個店里，供大家觀賞，如果想討好李老板，其實最簡單的法子，就是夸他的玻璃杯，可很顯然，他現在并沒有那個心思：“現在說這些都是沒用的話，無論他通過什么方式拿到了證據，對我們來說都是危機，你先去南方避一避吧。”

“去南方？”韓夢瑤皺緊了眉頭，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騰起來。

“只能先這樣了，這邊有我安排，先緩一緩再說。”

“我就這么走了？警察不會覺得我跑路嗎？”

“只要他們手里沒有關鍵性證據，查到你頭上也沒東西證明，他們能拿你怎么辦呢？”

韓夢瑤冷笑一聲：“所以？”

李老板撇撇嘴，說道：“你得乖乖聽從安排，剩下的事，我來辦。”

韓夢瑤覺得好笑，緩緩站起身，兩條纖細的手臂撐著桌子望向李老板：“我說李老板，您不如直說，把我扔出去當槍使，迂回半天不還是那個意思嗎？”

李老板掏掏耳朵，毫不掩飾的說道：“當下也沒別的法子了，他們想從你入手，那么就得從你結束，不是嗎？”

“您這算盤打的挺響的，不過我看，還是算了吧。”

“你開價，這么多年你也挺辛苦的，怎么樣。”

韓夢瑤伸出食指在太陽穴上點了點，說道：“出了事想拉我去頂包，我絕不會同意的。”

李老板點點頭，像是早就預料到她會這么說：“我怎么從來沒發現你說話這么難聽呢，什么叫頂包？警察已經盯上你了，你不跑難道在這兒等著被抓嗎？”

“你不用說了，這事兒沒得談，我是不會同意的。”

韓夢瑤轉身要走，李老板卻突然開口說道：“養兒子還要照顧一個植物人的媽應該挺費錢的，你去了南方能重新開辟天地，還能拿走一大筆錢，這有什么難以抉擇的呢？”

韓夢瑤握著門把手頓了一下，她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回頭狠狠地看著李老板：“你真的打算這么做嗎？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舒坦的，這么多年，我總會有些可以和你談判的條件的，你最好，再想想吧。”沒等李老板繼續說話，她便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李老板嘆了口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里緩緩閉上眼睛，自言自語說道：“和女人共事真是麻煩死了。”

韓夢瑤氣沖沖的從包廂走出來，劉冉一把攔住她：“怎么了？”

“他想拿我當槍使，做夢吧。”說完，韓夢瑤甩開劉冉的手臂摔門而去，劉冉挑起一邊的眉毛看向包廂的方向，嘆了口氣，半晌，卻笑出了聲。

3.

原本燈火通明的街，現在卻冷冷清清，看不見一個人影，韓夢瑤氣沖沖的快步朝前走去，連著走過兩條街才停下來，她努力平復情緒，卻止不住的憤恨那個男人，男人，又是男人，她恨透了這些男人。韓夢瑤抽出一支煙來叼在嘴里，可是火機卻怎么都打不著火，突然，寂靜的街道里，傳出細碎的聲音，韓夢瑤安靜下來仔細辨認，錯不了，是腳步聲。

來了，一定又是那個人，原以為一切危機解除了，可是她卻忘了還有這檔子事兒，一把扔下打火機朝大路跑去，身后的腳步聲果然也變得急切起來，好在時間不算晚，路邊有很多出租車，她隨便攔下一輛便上了車，究竟是誰？他要做什么？

車子到樓下的時候，韓夢瑤探頭朝外瞧了瞧，確定周圍沒有人后，才匆匆忙忙的下車，司機見她鬼鬼祟祟的樣子感到奇怪，小聲嘟囔幾句后便開走了。

韓夢瑤的速度很快，兩個臺階并作一步走，頭也不回的往樓上跑，快速在口袋里翻找鑰匙，她努力放松神經，可手還是抖的厲害，鑰匙還沒插入鎖孔，便掉落在地，她彎下腰去撿，抬頭之間，卻瞥見樓上一層的臺階上，正站著一個男人，韓夢瑤釘在原地，視線緩緩朝上看去，汗水順著額頭流下，心跳聲震雷一般，仿佛要跳出來似的。

那個男人穿著黑色的運動套裝，和之前看見的那個人別無二致，他伸手摘下擋住眼睛的鴨舌帽，露出樣貌來，四目相對之間，韓夢瑤突然瞪大了眼睛，一臉詫異的看向他：“怎么是你？”

窗外下起了雨，陣陣雷聲轟鳴，惹得人心煩，狹小的客廳內，兩把椅子一張桌子，二人對面而坐面面相覷，彼此之間有太多想問的問題，又不想將自己全盤托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廚房的水開了，韓夢瑤站起身，沖了兩杯速溶咖啡。

“所以這陣子跟蹤我和鄧潔的人，都是你嗎？”

男人接過韓夢瑤遞過來的杯子，咖啡正冒著熱氣，在有些涼意的深夜里，讓人感到十分舒適，可雖是這樣，心情卻無法放松一份：“是。”

韓夢瑤很氣憤，杯子重重的落在桌面上，發出一聲脆響，緊接著，窗外響起一聲炸雷，整個天空亮了一瞬，開始下起大雨：“你不是應該在警察局嗎？”

“我不是兇手，擺脫嫌疑，自然就出來了，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們兩個究竟想干什么？這些破事兒跟我有什么關系，干嗎非得揪著我不放？”

“還不是因為林佳。”男人抬頭與韓夢瑤對視：“說到底，連你也有份，要不是你聯系林佳給我...”

男人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韓夢瑤打斷了，她憤怒的看著男人，止不住想罵臟話：“蔣子棟，你他媽但凡是個人都不會說出這么推卸責任的話。”韓夢瑤從煙盒中抽出一支來點燃，努力壓制火氣：“說白了你不過就是店里的一個顧客，你有需求，我給你找人，我管你是不是有家有老婆，我這兒又不是調節夫妻關系的，再來這事兒關林佳什么事兒，你們兩夫妻之間的矛盾，為什么牽扯進來別人，你給錢我們辦事，這有什么問題？”

“是，原本是沒有問題，可林佳，林佳那個婊子，和鄧潔串通一氣聯手要弄我。”蔣子棟恨得牙癢癢，握著杯子的手不由得收緊。

韓夢瑤聽到這兒疑惑的看著蔣子棟，彈煙灰的手頓了頓：“你給我說清楚，怎么回事。”

“我和林佳一年前就徹底分手了，這你是知道的，之后我再沒聯系過她，更沒聯系過你，這一年我都在忙廠子的事，沒閑心顧及別的，可前陣子，我突然接到了林佳的電話，明明換了號碼，她卻能夠聯系到我，這其中相互認識的除了你，只有鄧潔了。”

“這能說明什么？一個電話號碼而已，更何況他們兩個怎么想都是仇人吧。”

“不，問題就出在，鄧潔突然想和我離婚。”

“她提出的？”

“對，我們雖然早就沒了感情，在外各玩兒各的，但我們不可能離婚，也不會離婚。”

“還不是因為錢嗎？”韓夢瑤有點兒瞧不起他們這種思想的人。

“我們早就談過了，廠子的生意日益變好，目前正處于上升期，如果離婚涉及到財產分割的話，廠子恐怕就會遭受資金不足的問題，畢竟我們屬于個人企業，并沒有什么合伙人贊助，一旦分崩離析，對大家都不好，沒必要承擔這種風險，所以，鄧潔提出離婚的背后，一定存在問題。”

蔣子棟喝了一口咖啡，眼神逐漸變得銳利起來：“這一切的變故都出在林佳的那通電話，她說要約見我，有重要的事談，而當天晚上，鄧潔就提出離婚，我自覺不對勁，咨詢了律師，把林佳的事情也交代了，律師勸我不要和她見面，如果翻出來我們倆的事，那我幾乎就要把整個廠子都讓出去了，所以約好見面的前一天晚上，我決定偷偷去見一面林佳，打算問個清楚，她一定和鄧潔做了什么交易。”

“所以案發當晚你去見過林佳？”

“沒錯，我去過，可到了之后，她已經死了。”

“幾點。”

“八點二十從廠子走的，到她家，也就十分鐘的路程。”

“門鎖了嗎？”

“你怎么知道門的事？”

“鎖了嗎？”

“沒有，為了避免嫌疑，我走的時候，也沒有關門。”

“你撒謊。”

“我沒有。”

“送外賣的人說八點鐘到達，林佳那時候還活著，你八點半到林佳家，這期間殺掉一個人，周旋，還要做其他事再逃掉，你覺得可能嗎？”

“為什么不能事外賣員做的？”

韓夢瑤覺得好笑極了，重新點燃一支煙，說道：“外賣員是個女的，而且和她是同小區的，經過全部證實過了，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蔣子棟靠在椅子里，沉吟了半晌，說道：“這與我無關，已經檢驗過了，我不是罪犯，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那警察為什么關你這么久？如果沒有嫌疑，二十四小時不是必須放人嗎？”

“因為腳印。”

“什么腳印？”

“兇手打翻了外賣，地上有油漬，被我踩到，留下腳印，為了解釋那個該死的腳印，我花了一個多星期來證明我的清白。”

“所以你說了這么多，到底為什么要跟蹤我？就算你說的屬實，這與我有什么關系？”

蔣子棟看著韓夢瑤，猛地靠近她，眼神突然變得怨恨：“林佳死了，鄧潔馬上就去見你，這不就很能說明問題嗎？她想和那個小白臉兒在一起，想拿到我的出軌證據搞我，多分一些錢遠走高飛？這輩子都不可能。”

韓夢瑤彈了彈煙灰，笑著說：“你們夫妻可真是一對兒，算計別人倒是很來勁，一個來威脅我，一個來跟蹤我，真他媽的操蛋。”

“現在你不用糾結了，反正那女人已經被抓進去了，現在，該換她去解釋了。”

“解釋什么？”

“那三枚腳印，可有她的一份，她不肯說找林佳的目的，當然要被拘留，那女人還嘴硬不肯說出來，擔心影響離婚官司的事情，哼，我看她能撐到什么時候。”

韓夢瑤緊皺眉頭，抓住了問題的關鍵，疑惑的看著蔣子棟問道：“三枚腳印？另一個是誰？是女人的腳印嗎？”

“是誰我就不知道了，但肯定不是個女人的，或許就是兇手本人吧。”蔣子棟的手指不停敲擊桌面，心煩意亂的四處打量，他發覺自己已經說的很多了，是時候說主題了：“我毫無隱瞞的告訴你這么多事情，你是不是也該回報我了？”韓夢瑤抬眼看他，聽他繼續說道：“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你到底，從林佳家里拿到什么了？”

韓夢瑤瞧著他那副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我回報你？我有什么可回報你的？”

“你不就是想知道案情嗎？難道你和鄧潔還有別的交易？”

“呵呵，蔣子棟，你說了這么久，可是我問你，這些事，樁樁件件，和我有什么關系？”

“你不是為了林佳調查這些事的嗎？”

韓夢瑤無力的笑著，熄滅手中的煙頭：“我又不是偵探，我調查什么？不是有警察在嗎？你走吧，別再來找我了，這些事和我都沒有關系了，你和鄧潔的事也與我無關，放心，鄧潔沒有你的出軌證據，我什么都沒給她。”

“什么都沒給？那你們交易什么？”

她的目光瞟向窗外，外面大雨傾盆，像極了她此時此刻的心情，不知怎的，近日以來的那些恐慌、揪心、害怕以及那些不好的情緒，都在這一瞬間，全部消失了，她慢條斯理的對蔣子棟說：“你走吧，別逼我報警。”

蔣子棟壓著火氣沒法兒發泄，想知道的一件也沒問出來，韓夢瑤的話半真半假讓他捉摸不透，僵持了一會兒，他緩緩站起身，指著她說道：“如果我什么都沒有了，大家就都別活了。”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窗外又響起一道響雷，停電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四周安靜極了，蔣子棟的這句話，莫名的讓她又想起林佳，那個在殺死別人或是殺死自己當中做選擇的女人，可悲的在家中被人殺害。

林佳認識的人不多，能夠結怨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那么...韓夢瑤猛的站起身，窗外又是一道閃電，一瞬間將屋子照得通亮，她的腦海中浮現起一個人——李強。

他消失的一個小時里，究竟做了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