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要下車了。”

王秘書一句話，讓準(zhǔn)備下車的葉正信半條腿踏出車門后，出也不是回也不是。

她冷笑著打開車門，遠遠的斥責(zé)道：“你們在做什么，閃開！”

坐在車?yán)锏娜~正信仔細打量前面發(fā)生了什么，上年紀(jì)的老婦，一身破衣爛衫套在身上，滿臉臟兮兮的，懷抱一個不大的小娃兒哭得傷心欲絕，覺察前面的兩個婦女應(yīng)該是下定決心吃定他們！隨后還是沒有聽從王秘書的話也走下車來，作為一個男人，這時候總不能成為縮頭烏龜。

年長老婦哭泣著哀求：“各位好心的大善人，給口吃的吧！我孫子已經(jīng)兩天沒有吃口飯了，嗚嗚嗚。”

老婦人懷中抱著的兩三歲的小娃娃也跟著哭泣，雙手緊緊地摟住奶奶的脖子。

哭聲的凄慘沒有讓路過的災(zāi)民為之動容，他們也只是掃過老婦繼續(xù)前行。

跪在一旁的年輕婦人，跟著就磕頭祈求：“求你們了，求你們行行好吧！”

女人哭泣聲聲震耳，不管能否感動車上下來的她眼中的貴人，她還在繼續(xù)磕頭，一連十幾個，若在平時，見到此景必會讓人心生憐憫，可是路過的人哪一個不可憐！

他們何曾想到今天會遭受這樣的苦難，又有多少人會去相互幫助。

兩個婦人的身邊還有三個中年男子站立一旁，都是正當(dāng)壯年，災(zāi)荒帶來的貧瘠和無奈，使他們幾乎失去活著的希望，他們低頭不語，其中一個男人懷中，還抱著個用小被子包著似乎剛出生不久的小娃兒。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些動容的葉正信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幫助他們，可孩子的哭聲使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來到老婦人面前，從懷中掏出那半個苞米餅子，遞給老婦：“拿給孩子吃吧，只有這么多了，哎！”

他用嘆氣的聲音，表示自己的無奈，要是自己還有多余的吃食，也一定會送給他們，自己就快要到達洛陽城，到時候必定會有飯吃。

“大姐，你們還是快點起來趕路吧，想必你們也是要去洛陽城的，到了那里就會有粥飯吃！趕路許久不就是為了洛陽的粥飯……”沒有多余的話，葉正信只能這么勸說。

與此同時，邊兒上抱著小娃子的男人朝著王秘書走去：“這位小姐，給口飯吃吧，可憐可憐我們一家老小，您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定不忘！”

另外兩個男子也都伸出他們干巴巴的雙手，希望得到一些吃食。

男人腳步很慢，看樣子或許是腿腳受過傷。

“又是一些不怕死的！”王秘書冷冷一句話，打開槍夾、掏出手槍、開保險、槍瞄準(zhǔn)、僅僅不到一秒鐘，然后就聽見“砰砰砰”三聲槍響，三個男人應(yīng)聲倒地！

不管是面前的這些災(zāi)民，還是路過的人們，全都驚呆了！

和老婦人正在說話的葉正信同樣如此，聽到槍響，突然一個激靈嚇了他一跳，茫然轉(zhuǎn)身看到身后發(fā)生的一切，他先是愣怔了一下，馬上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三個男人全都躺在地上，他們是那么地年輕，卻遭此厄運！看樣子他們應(yīng)該都是老婦人的兒子。

一個男子捂著胸口發(fā)出痛苦的哀嚎，口中的辱罵之聲無法表達清楚，還是張著嘴用喉嚨發(fā)出沙啞的嘶鳴聲，渙散的目光看向天空，不敢相信剛才所發(fā)生的一幕。

王秘書踏著高跟鞋走近幾步，面無表情地把手中的槍，對準(zhǔn)了他的腦袋。

“不！”

“砰！”又是一聲槍響。

葉正信的喊聲沒有阻止子彈的發(fā)射，子彈穿透男子的腦袋，一團血霧從另一邊噴射而出。

兩個婦女早已經(jīng)撲到幾個男子身上，悲痛欲絕的哭聲撕心裂肺。

“我的兒啊，兒子，你們死得好慘吶……這可叫娘怎么活啊，啊，為什么，為什么就是不聽娘的勸，為什么……”

年輕女人則是摟著那個懷抱嬰兒的男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葉正信張大嘴巴，眼睛紅彤彤的仿佛要吃人，他不敢相信，王秘書為什么要這么做！目光慢慢轉(zhuǎn)向王秘書冷酷的面孔，他很想質(zhì)問她：“為什么，為什么要殺死別人的兒子，誰給她的權(quán)利隨意殺人！”

剛才還對這個看起來說話有些幽怨的小女人感到好笑；以為她外表的強硬之下，內(nèi)心卻是多愁善感！現(xiàn)在終于明白，她就是一個魔鬼，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是一個自以為高高在上的女魔頭！這副好看的皮囊只是用來誘惑他人的假象。

嘴巴動了幾下，葉正信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他不想跟她多說話，多說一個字都是一種侮辱！反正，人已經(jīng)被她殺死。

老婦人哭喊了半天，然后跪爬著來到王秘書面前，雙手死死地抓住王秘書的褲腿：“你殺死了我的兒子，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來……”

早已從車上下來，身著中山服的司機，抬起穿著皮靴的右腳，一下就把老婦人踢翻在地：“滾！”

葉正信害怕王秘書又要掏出手槍殺死老婦，趕緊拉住準(zhǔn)備再次上前的老婦人，用身體擋在她前面，雙手張開，做出老母雞護犢子的樣子。

“笨蛋，你做什么？哼！懶得理你。”留下一句話徑直上車，還是后面的司機急忙給她拉開的車門。

剛才的槍聲早已傳出幾里地遠，路上經(jīng)過的行人和災(zāi)民都知道前面可能出了什么事兒，畢竟一顆子彈一條命！

看熱鬧不嫌事大，是人們最原始的好奇心驅(qū)使所致；但是要命的槍聲沒有引來他們的好奇！反而是四散躲避，有的人直接跑到荒地里趴在石頭后面嚇得瑟瑟發(fā)抖，明白人已經(jīng)想到，剛才的槍聲應(yīng)該是出人命了。

適才清醒一些的老婦人突然明白過來，剛才自己也是在鬼門關(guān)上走了一遭，憑自己的能耐怎么可能有機會給兒子報仇，只好繼續(xù)哭泣死去的兒子。

那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年幼無知，他蹣跚著小腳步走到自己的父親面前，一屁股坐在他的胳膊上，撅著嘴巴叫道：“爺，起來，你起來和我玩兒，你怎么睡著了，快起來！”說話間還不時地撥弄男子的腦袋。

看著腳下染紅的鮮血：“爺啊，快點起來，水，淌水了，水，好看的水！”

婦女的哭泣聲，也沒有掩蓋住小娃娃的話語，幾乎一字不落地聽到葉正信耳中。

他想起自己的平平雖然調(diào)皮，說話也不著調(diào)，可是如果自己也是這樣死在他的面前，平平也會這樣嗎？不！平平會哭，會哭得很傷心，因為他心疼自己的兒子；所以平平也會心疼自己吧？

葉正信不再多想，讓眼淚隨意地流淌……在風(fēng)中化作無數(shù)的細小滲入每個人的心里，讓大家感知這世間的柳啼花怨。

“大力士，上車，我們走！”

可是這聲如鶯啼的召喚葉正信并未搭理，而是轉(zhuǎn)身獨自向洛陽城的方向走去，他不想再去搭坐人家的便車，準(zhǔn)確地說是——他不想再與魔鬼同行。

王秘書沒有因為葉正信的無理就舍他而去，而是驅(qū)車趕上葉正信，打開車窗：“呦，呵呵呵，怎么，大力士，你生氣了！”說這話的時候居然笑出了聲。

聽到笑聲葉正信早就氣得火冒三丈，巴不得掐住王秘書的脖子給她兩巴掌！

冷著臉不說話，繼續(xù)前行。

“你不想知道，為什么我要槍斃他們？”車?yán)锏耐趺貢ξ模瑤в行覟?zāi)樂禍意味地說道。

葉正信腳步稍微有些停頓，然后再次加快步伐，殺了人還能有什么理由！他已經(jīng)不再相信王秘書的鬼話，這狠心的女人居然還笑得出來，看來死了好幾個人她是真的不在乎，想想兩個月前的邢專員比起她似乎善良了太多太多！

汽車緩慢與葉正信并肩而行，讓前面路上的行人，都以為葉正信是一個什么樣的大人物，紛紛給予寬敞的道路，這情景看來妥妥的就是大人物有車不坐，故意下來走幾步，體會民情的表現(xiàn)。

這時候，王秘書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她還要回城復(fù)命，向副市長匯報工作，哪有時間一直跟這個死腦筋在這里墨跡。

“喂，你這個笨蛋，快點上來，再不上來，我就不客氣了！”

王秘書本想要一走了之，可感覺這個有些死腦筋的男人，又有些好玩，人家越是不想聽，她就非要讓他知道所以然不可。

王秘書冷冷的幾句話，讓葉正信感覺背脊發(fā)涼，真不知這個瘋女人，會不會一顆子彈把自己也……

最終死亡的陰影還是迫使葉正信坐上惡魔的幽靈車。

車上，葉正信仿佛一個已經(jīng)認(rèn)罪的罪犯，目視前方一聲不吭。

“哎呀，你哭了，哈哈哈，一個大男人，至于嗎？他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譏笑聲回蕩車內(nèi)。

“好吧，好吧，算你狠，姐姐我就告訴你原因，不然，有些人恐怕這輩子都想不明白。”

眉頭慢慢緊鎖的葉正信眼球一轉(zhuǎn)，難道真的是有原因的？剛才也沒有注意到，王秘書居然自稱“姐姐！”

“抱孩子的男人背后藏著一把刀，他死后就壓在身下，我沒有給他掏出刀的機會，他也來不及！大力士，清楚了吧？”

葉正信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他懷中抱著的小娃，自始至終從未哭過，你可注意？”

葉正信輕輕吸了一口涼氣，他的確沒有聽到那孩子哭過，就算男人摔倒在地，孩子似乎也沒哭。

“被子里是一個假孩子？”葉正信禁不住自己的好奇。

“死孩子，那孩子應(yīng)該是剛剛死掉，他們才起了歹心……”所說的歹心自然是意味深長。王秘書微笑以對，也想聽聽葉正信會有什么反應(yīng)。

“歹心？”

前面的司機實在憋不住了，沒想到后面這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如此木訥！也幫忙解釋了一句：“他們想要劫持我們小姐來威脅咱們，索取咱們身上的所有東西！”

“你們，這是你們猜的吧？”

雖然葉正信三十幾歲，見識卻真的不多，他常年以鄉(xiāng)下的生活為主，偶爾進城也是出來做工賺錢養(yǎng)家，哪有時間去了解城里人的那些爾虞我詐。

“你，你怎么就轉(zhuǎn)不過彎兒來！她奶奶抱著的小孩子腿上有瘀青，這你總歸看到了吧？他是被她奶奶擰了一把，才會哭，跟你說話真累人！”王秘書沒好氣地說。

見葉正信不知在琢磨著什么，沒有回答自己的話，她再次開口：“要怎么說你才相信？你已經(jīng)給過他們餅子，那個男人還想跑到我面前，他明明是想把刀架到我的脖子上，知道嗎？笨蛋！看我一個弱女子好欺負，哼！”

解釋半天葉正信還是不明白，他真的沒有注意孩子腿上有瘀青的印記。

見到這個男人這樣木訥，王秘書已經(jīng)氣得滿臉怒火，如果手中有根煙袋桿兒，一定會在他腦袋上狠狠地來兩下。

葉正信不理會，還在獨自琢磨著。

前面的司機卻已經(jīng)嚇得面色發(fā)白，他太了解王秘書的性格，再這么下去，說不定她還會一槍崩了后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