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桃園小筑
- 突厥小可汗
- 君劍山河
- 3648字
- 2021-11-14 06:29:49
王孝杰的右威衛主力盡喪,皇帝任命狄仁杰為河北道行軍大總管。神都洛陽歸林居一名老者一邊想著這個問題,一邊向內宅走去。
恰在此時,一名仆人急步走了過來,在老者的耳邊低抵地說了幾句話,老者當即便睜大了眼睛“怎么會這樣?請了大夫么?”
那名仆人點頭道:“請了,段先生親自去了,但雁芬小姐眼下這種境況,拒秋大夫說還需要老爺親自去一趟,也許比任何藥石更有效、”
老者吐了一口氣,這事兒,還真是讓人頭疼!“走吧,備車,我去一趟!”
城郊,桃園小筑,趕到的老者將從馬車上下來披風丟給手下,大踏步地直奔房內,桃園小筑是老者專門修建的,整個園子幾乎被桃樹占滿,在桃樹的間隙之間,一幢幢風格各異的小木屋居于其間,有的粗曠大氣,有的精致到了極點,雁芬小姐所居的卻是一幢
尖頂木屋,明一暗三的格局,走進房內的老者看到幾個婆子丫環,皺眉問道:“怎么會事?為什么不照料好小姐?”
看到老者臉色不豫,幾個婆子丫環都害怕起來,徑自跪下來,一個為首的婆子顫抖著道:“老爺,我們也不知道,幾天前,小姐忽然就不吃飯了,每天就喝一點水度日,整日價地便跪在觀音像前祈禱,怎么勸也不聽啊!”
老者一問日子,心中頓時明了,那一天正是自己在長安遇險的那一天,雁芬在這桃園小筑中,怎么會知道這件事?目光掃向身后的幾名護衛。
幾名親衛臉色都有些發白,為首的一人低頭道:“老爺,是我們幾個在園里悄悄議論過這事,很可能,很可能是被雁芬小姐無意中聽去了。”
老者眼中略顯怒意“以后小心些,這件事屬于絕密,怎么能隨便議論,你們是我的親衛,以前,現在,以后都會知道很多的機密,要是都這樣口無遮攔,讓我怎么放心得下讓你們再呆在我和小姐身邊?”
這話就說得很重了,幾名親衛身體都是劇震,葉嗵一聲跪在老者的面前:“老爺,我們知道錯了,請老爺饒恕。”
老者倒無意難為他們,只是借這個機會讓他們稍稍懂得一些保密意識,正在此時,桓秋在雁芬貼身丫環的陪同下走了出來,老者隨即道:“下不為例,這一次就算了,如有再犯,你們自己知道后果。”幾名親衛如蒙大赫,滿頭大汗地叩頭“多謝老爺恩典!”
“怎么樣了?”老者輕聲問道。
桓秋微微躬身,低聲道:“先生放心,無礙地,就是雁芬小姐本就身子弱,又餓了好幾天,身體便頂不續了,屬下已開了一些滋補的方子和藥粥,已讓下人們喂著吃了一點,現下氣色好多了,只是要調養一段時間。”
“費心了!”老者道。
“份內之事!”桓秋微笑道:“先生可以進去了,屬下先告退,屬下還要去瞧瞧其他人呢!”
“你去吧,一定要小心照料好大家,不能掉以輕心!”“先生放心,屬下省得!”
老者走到雁芬的閨房前,稍稍遲疑了一下,便推開門走了進去,房里燒著炭火,暖絨絨的,彌漫著一股藥香,紅綠相間的帳幔擋住了寬大的閣床,只露出小小的一截,隱藥透出白色的被褥,側身而臥的雁芬一只潔白如藕節的小臂放在被褥之外,滿頭青絲沒有扎束,隨意地披散在枕頭上,遮住了那張精致的小臉。
老者慢慢地走過去,坐在了床前的錦凳上,凝目瞧著只是一段日子沒見,便又清減了許多的雁芬。
許是屋里的炭火燒得太旺,蓋著厚厚棉褥的雁芬掀開了被子,上半身完全露了出來,月白色的貼身內衣包裹著發育得很好的身材,隨著她的呼吸有節奏地起伏。發絲之下,一張削瘦的小臉便如同精雕細琢的瓷娃娃一般,讓人有一種觸之即破的感覺,不知在夢中夢見了什么,雁芬的臉上居然帶著一絲笑意。
看她睡得香甜,老者卻有些擔心她受涼,站起來,躡手躡腳地靠近床邊,兩手輕輕牽起被褥,小心地替她蓋上,雖然動作極其溫柔,但沉睡中的雁芬仍然驚醒過來,乍一睜眼,便看見老者正俯身在自己的頭上,不由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兩眼之中閃現出一片驚惶,被子中的身體瞬間蜷縮起來,卷成一團。
老者尷尬地看著像受驚的小鹿一般的雁芬,兩手保持著牽著被角的模樣,仔了片刻,才解釋道:“雁芬,你踢被子了,爹爹怕你受涼,所以想替你蓋上。”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將被子放下。
雁芬的眼角忽地露出笑意,嘴角調皮地翹起來,兩眼直直地盯著老者,看得老者心里發毛,趕緊后退幾步,坐回到錦凳上。
兩手扯著被子”僅僅將一個小小的腦袋露在外面,雁芬小聲道:“父親,你什么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會兒了,你感覺好些了嗎?”老者道。“好多了,其實聽到父親你平安地回到了洛陽,我就感覺好多了,只是身子骨不掙氣,心神一松,反倒是支持不住了。”雁芬道。
老者搖搖頭,“雁芬,你怎么能這樣呢?幾天不吃飯”便是一個粗壯漢子也受不了,你一個纖纖弱女子,身子骨又一向不好,這不是作踐自己嗎?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讓我怎么跟你母親交待?”
雁芬聽到父親提起母親,神色不由一黯,但轉瞬又高興起來,笑道:“那有這么嬌弱的,只不過是餓了幾天而已,父親遇險,女兒只恨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不能提刀拿槍去救父親,便只能焚香禱告”祈求觀音娘娘大發慈悲,將我的父親還給我。
不吃飯只走向娘娘表示一下自己的誠心而已!”老者的腦袋上不由冒出汗來,霽月說得平常之極,便像是家常便飯一般,但在老者聽來可就驚心動魄了,霽月的心思一目了然,老者怎么可能不知道這一番話中包含著對自己的一片孝心依賴呢。
自己這個女兒很可愛,也單純之極,和她在一起讓老者感到的是完全的放松,是可以放下一腦門子的官司,真正地完全讓自己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看到女兒現在的樣子,老者越發有些后悔當初讓妻子摻和到他們的事情中來,也許當初便讓妻子作一個普通女人,那她說不定也和現在的女兒一個樣子,但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雁芬看到了父親忽然有些發呆,明顯是心里想起了別的事情,不由小嘴一扁,從被窩里伸出手來,扯扯父親的衣襟,嗔道:“父親,難得你來我這里一趟,能不能不要想那些煩心的事啊?說一點開心一點的吧!”
老者啊了一聲,回過神來,“開心一點的事情,是啊,是應當說一些開心一點的事情,說什么呢?”腦子里轉了一圈,居然張口結舌,居然想不起來什么持別開心的事情,也許當年在瑯琊自己向那個女孩說我們頓頓吃干的那句話是自己最為開心的時候。
看到父親有些為難,雁芬也不由替他難過起來,可憐的父親,居然想不起來有什么值得開心的事情來說,“可惜我爬不起身來,不然為父親彈彈琴,唱唱歌,跳跳舞,父親就會很開心的!”霽月黯然道。
老者笑著摸了摸女兒滿頭的烏發,“傻丫頭,其實你不再牟傻事,快快地將身體養好,為父就最開心了。”
“嗯,我一定聽父親的話!父親,要不,你講個故事給我聽吧!”雁芬吶吶地道。
“講故事?”老者奇道。“是啊,是啊,不論是什么故事都行啊!就像小時候那樣。”雁芬顯得很快活,看著父親,眼角眉梢盡是笑意。小巧的臉蛋上兩團紅暈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醒目。
“好吧好吧,講個故事,講什么呢?嗯,從前啊,有一頭大灰狼得……,……老者話剛一出口,便覺察出不對,不由哈的一聲笑了出來,與此同時,雁芬也大笑起來,“父親,你還是把我當小孩子了?”
“你不就是一個小孩子嗎?”老者笑道。雁芬瞬間收起笑臉,“才不,父親,我今年十六了,在別人家,這今年齡都出嫁為人婦了,有的更是當母親了呢!”
說到這里,雁芬臉色有些便顯得有些不好,難過地偏過頭去。老者也不知道該怎么說這個話題,兩人都沉默下來,片刻之后,難過的雁芬肩頭聳動,傳來微微的啜泣聲,卻是哭了。
老者伸出手去,想要安撫安撫她”手伸到一半,卻又縮了回來,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房門輕輕地叩響,老者趕緊道:“進來,什么事?”
貼身丫環巧兒站在門口,手里端著一個托盤,怯生生地道:“老爺,桓大夫吩咐的藥粥已經熬好了,桓大夫說,小姐醒了的話,就要讓小姐吃一小碗。”
老者點點頭,“進來吧!”
從托盤里拿起小碗,用調羹輕輕地攪伴了一下,看著騰騰冒起的熱氣,老者道:“好了,你下去吧!”巧兒嗯了一聲,乖巧無聲地退了出去,老者端著小碗,小聲道:“雁芬,起來吃一點粥吧!”
雁芬在被子里扭動了一下,賭氣地道:“不吃!”“好了好了,雁芬,別生氣了,我的話你不聽,大夫的話是一定要聽的,像你現在這個模樣,要是不好生調養,怎么能給我彈琴唱歌跳舞呢,我還盼著欣賞呢!”
雁芬不由破啼為笑,轉過身子,將青絲撥到耳后,看著老者道:“那父親,你喂我我就吃!”。
老者道:“行,行”只要你吃,我喂你又何妨!”從邊上拿過一個靠枕,扶著女兒半坐起來,斜靠在床前,小心地舀起!調羹藥粥,輕輕吹了吹,送到女兒的嘴邊。
兩眼看著父親,櫻桃小嘴微微張開,將藥粥吞了進去,皺眉道:“好苦!”“良藥苦口利于病嘛,這是藥粥,肯定是有藥味的,來。
”老者笑道。
“父親您就不能放棄過去的一切,我們好好的過一些安穩日子嗎?女兒又提出了要求,有心拒絕,但一看女兒那張瘦弱的臉龐和期盼的眼神,終是恨不下心來,捏腸掛肚地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孩子,你不懂!”
暮色漸漸降臨,房里的光線逐漸暗了下來,巧兒輕輕地進來點上燈火,又退了出去”躺在床上的雁芬也已睡著”看著那長長的鍵毛上掛著的淚珠,老者不由感到一陣心疼,也許夢中的她還在回味著剛剛的親情吧?
老者站起身來,退出房去,輕輕地替夢中的女兒掩上了房門。走出桃園小筑,老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身后出現的人問道:“段將軍,你真決定了要去突厥走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