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重是個老實人，秦重向來不撒謊。

“咕嘟！”

“美~”

咽了口口水，說出美這個字的時候是頗帶技巧的顫音。

“嘻嘻，那你回頭看看我啊~”

冰冷的寒氣吐在耳朵里，秦重覺得腦袋都被凍住了。

“回頭看看我。”聲音越來越嬌膩。

秦重也不言語腳下無法移動分毫，但咬著牙打定了心思，死也不回頭。

“我讓你回頭！”尖厲的鬼音差點震碎耳膜，秦重閉上眼就是不回頭。

不回頭！不回頭！就是不回頭！

女鬼安靜了下來，但秦重很清楚她還趴在自己背上，因為明顯的能感覺到后背就像靠在了一塊巨大的冰塊上，脖子上也是一樣的感覺。

五月的深夜里，昏暗的路燈下。

十九歲的秦重血液都要被凍得凝滯住，臉色發(fā)青嘴唇發(fā)白，也許很快，就明天早上，就會有人發(fā)現(xiàn)在這個逐漸變暖的月份里有個十九歲的大小伙子凍死在了路中間，而且還是站著被凍死的。

“姐，姐姐，打，打個商量。”秦重的結(jié)巴不是被嚇出來的，完全是被凍出來的。

女鬼很生氣，女鬼好像執(zhí)意要凍死他。

“美女姐姐，求你了，打個商量。”秦重的語氣接近哀求。

過了一小會兒，身后的女鬼才鬼里鬼氣的開口：“行啊，你回頭，我跟你好好商量商量。”

“姐，您就別忽悠我了，我知道我一回頭小命就沒了，真的打個商量，我是真心實意的，實在不行，要是商量不通，我也跑不掉，您再凍死我也不晚。”

或許覺得語氣不夠誠懇，表現(xiàn)的不夠有誠意，秦重一咬牙繼續(xù)說：“要是實在行不通，不用您說，我也要在臨死前回頭一睹芳容，姐姐長得呢么好看，看一眼死也值了！”

這給鬼整蒙了，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人，要說他膽子大吧，腿抖得都快站不穩(wěn)，要說膽子不大吧，不說跟鬼商量事情吧，竟然連鬼都調(diào)戲。

“你想說什么？”女鬼幽幽的聲音傳進耳朵，秦重立馬覺得渾身的冰冷寒意消失不見。

剛才冰冷刺骨的感覺好像只是幻覺。

“姐，咱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你干嘛要整死我，要是整死我對你能有啥好處你直截了當(dāng)?shù)母艺f，我也好死的明白！”

秦重沒看到趴在他肩頭的女鬼眨巴了兩下眼睛。

怎么現(xiàn)在弄死個人，還要給理由了？

有啥正當(dāng)理由？其實對于她來說還真沒啥正當(dāng)理由。

“吃了你。”

“吃了我！”秦重的語氣很驚訝。

“姐！你就這么不挑食！你知不知道我多久沒洗澡了！聽沒聽說過，有的人一生只洗三次澡，出生的時候洗一次，結(jié)婚的時候洗一次，死的時候洗一次，我到現(xiàn)在都十九歲了還沒結(jié)婚！”

“再，再說了，人肉其實也不好吃。”

“你吃過？”

“這倒沒有。”

“那你怎么知道不好吃！”

“他再好吃能有啤酒燒烤小龍蝦好吃！”

女鬼的心里很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跟他商量，自己為什么要跟他吵起來，弄得自己真餓了。

“別說了，你快點兒死吧。”

秦重又哭了對，一個小時內(nèi)第二次哭了，哭的要多傷心有多傷心。

“姐真不行啊，我還有個不滿十歲的妹妹要養(yǎng)活，你要弄死我以后誰管他啊，無論如何你要心疼心疼我那身世坎坷的親妹妹啊，他已經(jīng)夠可憐的啊~要是，要是再沒了哥，我想想我就難受啊~”

秦重嚎啕大哭聲惹得女鬼一陣煩躁，脫口而出了一句方言：“你鱉哭了！”

沒用，秦重又害怕又傷心，他根本止不住。

“再哭我弄死你！”

哭聲戛然而止。

“你一個十九歲的大老爺們兒，哭的呢么大聲，你丟不丟人。”

秦重心里腹誹，你都要弄死我了，你還不讓人哭的傷心點兒，這鬼是不是有毛病？

“你說什么！”

咯噔心里猛跳了一下。

“我沒說話啊？”委屈巴巴的小聲道。

“你剛才在想什么！是不是在心里罵我！”

咯噔！這鬼真是好看啊！心里由衷的贊嘆了一聲。

沒用，冰寒的鬼氣又開始凍結(jié)秦重的身體。

“沒有，沒有，我真沒有，剛才我就是覺得你像我媽，管的有些寬。”

秦重是個老實人，秦重從來不騙人。

只要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孤兒，他的雙親就還建在。

冰寒鬼氣沒有消失只是稍稍減弱。

“你剛才不是要給我跟我商量么？”

“嗯，嗯嗯！”

有戲！秦重高興的直想再哭，可是以大毅力忍了下來。

“其實放了你也行，可我真的太餓了，放了你我會餓死的？”

女鬼的聲音又開始變的嬌媚。

“我給你買啤酒燒烤小龍蝦！”

“這些東西你覺得鬼吃得了么？”

秦重微愣一下，“那你什么意思？”

“你幫我再找個人過來，我就放過你。”

秦重沒有猶豫：“行，我現(xiàn)在就去把那老頭兒給你找回來。”

他可真不是人啊，人家剛才還想救他，轉(zhuǎn)身就像讓別人替死，鬼都覺得他無恥。

“老人不好吃，其實你，我都覺得不好吃。”

沉默，良久的沉默。

秦重的瞳孔猛縮，他知道了女鬼是什么意思。

秦重能放棄很多，甚至也不會是一個好人，可秦重有自己的人格和尊嚴(yán)，最重要的是他有這自己毫末不可退的底線。

“你要是敢碰她，我讓你再死一次，就算是變成鬼。”咬著牙齒，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間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

就算是變成鬼？不是說女鬼，而是說秦重自己。

冰寒鬼氣的侵蝕感剎那間消失不見，秦重發(fā)現(xiàn)自己能動了，他沒有回頭，撒開腿拼命的朝著家的方向狂奔。

甚至拐彎時都沒有減速狠狠的撞在了墻上，擦著墻繼續(xù)狂奔。

推開門，小方糖詫異的看著一臉擔(dān)心和焦急的秦重。

“哥哥，你怎么了？”

如釋重負的吐出空氣，胸膛起伏。

“哈哈，沒事，沒事，我剛才跑步不小心摔了一跤，你看衣服袖子都破了。”

那是他剛才撞在墻上又擦著墻奔跑了一段劃破的。

“哥哥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啊。”小方糖連忙跑過去心疼的查看他有沒有摔傷。

秦重蹲下身子任她查看，顫抖的手輕輕的摸著她的腦袋。

“不能摸我腦袋會變笨的。”雖然嘴上這么說，小方糖卻是沒有掙脫。

“方糖等哥哥發(fā)工資了，我們就換個地方住！”

“嗯！”

此時，他們房子后的黑暗中，有三個人，不，是兩人一鬼。

一個腰桿筆直眼睛上綁著鬼畫符黃布的老人。

一個西裝筆挺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

一個女鬼。

中年男人正是哪位面試秦重的面試官，女鬼也是剛剛趴在秦重背上的女鬼。

“覺得怎么樣？”說話的是面試官。

“我覺得人品太次，道德有缺陷。”女鬼不滿的嘟囔道。

“可！”

老人只淡淡的說了一句，轉(zhuǎn)身便走。

“喂喂喂，老頭，這個混蛋人品不行啊，我從來沒見過這么無恥的人，你是不是太草率了！”

“你說話啊！你干嘛不說話！我不同意！我反正就是不同意！”

女鬼越說越氣憤，但是沒人搭理他，就連面試官都已經(jīng)走遠。

女鬼只能憤恨的瞪了一眼仿佛穿透墻能看到秦重一般，秦重也在屋內(nèi)打了個激靈。

隨后，快速的飄離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