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一抹斜陽懸于空中，將一道消瘦的身影拉的沉長。他慢步走進院中，而后一步一步往院中最右邊的房間走去。每一步，走起來都頗為艱難，似乎都是有心無力一般，低著頭，心情顯得十分低沉。

“呼。”

一縷清風吹過，微塵飄起，揚起少年的秀發，眉清目秀，明朦皓齒，清秀的臉龐中還散發著淡淡的稚氣未退。眼眸清澈而透亮，如果不是這無精打采的模樣，應該也算是個俊美的少年了吧。

“吱呀。”

慕塵打開了門，踱步走了進去，而后，又緊緊關了起來。整個房間頓時又黑了下來，只留下兩道窗戶。落日的余暉飄灑進來，映射在房間內，才讓這里顯得沒有那么黑暗。但是多了一份安靜與悲傷。

慕塵坐于床榻之上，緊握著手心，眼中充滿著不甘，暗道：“終于，還是輸了啊。輸的如此徹底，呵呵。”

一招，僅僅一招，他就敗了下來。

緩緩抬起頭，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或許，他們此刻還在捧腹大笑吧！笑了那么多年，果然恥笑我還是他們最喜歡玩的把戲。”

此時，那一張張刻骨銘心冷笑的臉，那一聲聲諷刺的話語，那一道道鄙視的眼神，一記記嘲笑都瞬間浮現在眼前。

慕塵手爪緊抓著床榻旁的木梁，眼眸中露出劍芒一般的眼神，一絲絲元力不自覺地散了出來，聚集在手掌之中，波動騰騰蔓延開來。

“咔。”

一陣細微的聲響從手心穿了出來，將慕塵的心拉了回來。他將手掌挪開，抬眼看去，那里又是多了一道淺淺的爪印。而旁邊，還有許許多多的類似深淺不一的爪痕。

慕塵將心一沉，元力撤去，嘆了口氣，雖然早就預料到，但是，還是克制不了自己啊。

皺著眉頭，又是陷入了一陣無言之中。如此，安靜了許久。

“吱呀。”

門再次被打開了，入眼是一位消瘦的老者。黑黑的發絲之中已經夾雜著許多白發，臉上橫著許多皺紋，看上去已然有五十多歲了。老者衣著樸素，但是那雙眼睛卻格外有神，透露著睿智的光芒，似乎已經洞穿了凡塵中的一切。

“爺爺，你來了。”慕塵叫了句，而后便沒有了聲音。而臉上，則滿是愧疚之色。

慕遲年點了點頭，看向這位尚還年輕的少年，眼神中充滿著慈愛與惋惜。

今天，是少年十五歲生日后的第七天。十五歲，在這里已經真正成年了，而今天，更是族里的族比大賽。而顯然，慕塵也是有參加的。

慕遲年沒有問慕塵比賽的情況，因為此刻后者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慢慢走到慕塵的身前，用那滿是老繭的厚實手掌撫摸著慕塵的頭，低聲問道：“小塵，你還好吧？”

聞言，慕塵身子微微顫了顫，但很快地便鎮定了下來，微微一笑道：“爺爺放心，我還好。”

還好，換而言之，只能是不太好。

看著慕塵強顏歡笑，慕遲年心里一陣痛楚，感慨萬分。身上的血漬早已經擦干，但是心里的傷痛，可曾抹平嗎？

起初，慕塵天縱之資，出生便踏入了先天境，六歲之年便已經踏過先天初期，中期，后期步入先天大圓滿境界。八歲修煉出元力，步入玄者境，真正成為一名修士。

要知道，這在慕界來說，即使是絕頂的天才，步入玄者境成為修士的年齡，多數都在十歲左右。而慕塵，卻硬生生地將這個時間提前了兩年。

這事，震驚四方，連遠在慕城的宗族都是聞訊而來，不顧慕塵出生分家的成見，便將這位天才接入了宗族培養。一時間，喜氣連連，八方來賀。

而慕遲年和慕塵，就這樣來到了慕界的主城—慕城。

慕塵十歲，還是一位性格活潑的少年，臉上總是流露出一種遠超同齡人的自信。十歲是一個分水嶺，因為每個人都會在這個年紀進行一項特殊的儀式—靈脈覺醒。

這是一個莊嚴的儀式，雖然擁有靈脈的人，萬中無一，但依舊有著無數的人，對這個儀式表現的極為狂熱。

擁有靈脈，便擁有無可限量的未來，這是每個人都希望看到的。

慕遲年依然記得那天，慕塵那雙稚嫩的手按在那藍色水晶球上時散發出耀眼的光芒。璀璨的光芒四射，竟然蓋過了天上的烈日高照，無數高呼聲在耳畔響起。

“尊級靈脈！”

這是一個多么恐怖的天賦，似乎，連現任宗族的族長，也是尊級靈脈吧。

當天，整個慕城都是歡騰了起來，連族長都是親自來看望了這個不可一世的天才少年。那是慕塵出生以來，最為璀璨的一天。他，便是那天最為耀眼的主角，沒有之一。

十二歲，慕塵已經是兵級二星的高手，實力遠超一般的同齡人。就在那一年，慕塵破格參加了“武藏山”之行，然而就在這一次，這個璀璨的天才止步于此，就此隕落，隨之而來的，是那無盡的嘲笑和諷刺。

因為，尊級靈脈，就在那一次，徹底變為廢脈，連族長盡力挽救，也不見絲毫成果。而慕塵就這樣，被廢了。所有的光環，從那一刻起，都離他而去。

沒有人知道那里發生了什么，對此事慕塵一個字也未提及過，但是慕遲年知道，那些所不曾提及的，才是最為刺痛心底的。所以，他對于那件事雖然也是諸多懷疑，卻也沒有追問一句。

他看著這位略顯萎靡的少年，不禁提高了聲調：“一次成敗而已，你還年輕，這算什么。要是真的心有不甘，以后自強不息，將一切奪回來就是。人倒了可以扶，心倒下了，可就扶不起了。”

“嗯。”慕塵重重地點了點頭，關于這點，他早就想通透了。只是三年的堅持，三年的不懈努力，依舊敗的如此徹底，他有些心有不甘。

沒什么？真的，沒有什么嗎？

三年的嘲笑，被嘲笑三年，換做是誰也不好受吧。

兩人對視著，又是安靜了許久，漸漸地，落日余暉已經被銀白的月光所替代，入夜了。

慕遲年看著那不再開口的慕塵，只能眉頭一皺，輕輕搖了搖頭，而后轉身向門外走去。隨之，一道嘆息與惋惜聲在房間回蕩著。

慕塵看著爺爺那顯得孤單的身影落寞向外走去，他終于還是站起身來，問道：“爺爺，過些天我就又要進入武藏山了，可能不久就離開了。你呢？會跟我一起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