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族長帶著秀才，鐵柱叔趕著牛車，下山去了。

臨行前，楚顏讓村民抬了好多筐煤球放在牛車上，說是送給縣衙的試用品。至于縣衙肯不肯出公告，等著結果便是。

眼下才剛進九月，天氣尚未變冷。

若是再等兩個月到了寒冬時節，那才是蜂窩煤賣出去的絕佳時機。楚顏心知李家村的村民缺衣少糧，等不了那么久。

不如先賣給山下百姓？

煤球無需成本，制作簡單，且相當實用，百姓也買得起、用得起。

她暗自數了數每筐大約能裝20塊煤球。

每筐定價兩文錢。

價格低廉，薄利才能多銷。

至于西山煤礦石……現成的煤炭，無奈開采極其困難，目前只能擱置。

正所謂物以稀為貴！

若是“炭”也像煤球一樣，民間百姓人人買得起的話，不知會不會惹得天子震怒砍她的頭呢？

楚顏剛穿越那會兒，母老虎趙氏便跟她提過，這個時代是有尊卑貴賤之分的，貴籍、良籍、商籍、奴籍、賤籍，倒霉的她，如今的身份是奴籍！皇親國戚達官顯貴，才是貴籍，并且帝王的權威是不容挑釁的。

譬如龍袍，天子專屬。

百姓誰人敢私自穿在身？不怕殺頭嗎？所以呀，只要貼上了“御、用”“皇、室”的標簽，百姓有時候連名字都要避諱。

更何況，天下之濱，莫非王土。

這萬里江山都是皇帝老子一個人的，除非拿到了“許可證”，也就是官府允許的開采權，否則這整座山的煤礦石還真不敢亂挖。

為這事，楚顏還特意向秀才請教。

李秀才覺得事關重大，連夜寫了一篇辭藻華麗的《黑礦賦》。下山后主動向縣衙稟明，山中有新礦一事，期望引起朝廷重視。如此一來，新礦在整個青龍國便可大力推廣。

只可惜，縣衙竟將未將此事上報。

楚顏等了整整兩日，沒等來族長和秀才回山，卻等來了一批兇神惡煞的官兵，在李家村橫行無忌。

“全部抓起來！”安寧縣令范通，是個矮胖子，一身九品縣令的官服，很是醒目。

村民們被嚇傻了，孩子們也直哭。

族長不在村里，村民李三爺最年長。他裝著膽子上前詢問：“官爺，為何抓人？我等皆是良民不知所犯何事？”

“搜山！”

安寧縣令連正眼夜沒瞧李三爺一眼，直接下令。搜了大半日，官兵們無功而返。

安寧縣令大怒：“大膽刁民！爾等竟敢私自挖黑礦？罪不容誅。來人！全部帶回縣衙，治罪！”

“是！”眾官兵齊齊應聲，刀已出鞘。將李家村村民又拉又拽，但凡有不從者就地誅殺，絲毫不見手軟。

數名村民反抗，當場便慘遭毒手。

村民們懼怕，再無人敢強出頭。這時，卻從人群中傳出一個聲音。

“是在找礦嗎？”

“什么人？”安寧縣令厲聲喝道：“出來！”

“楚丫頭，別去……”

村民們聽出她的聲音，紛紛低聲勸阻。只見人群中走出一名女娃，白白凈凈，眉目如畫，舉止從容，正是楚顏。

“你是何人？”

“大人，小女子楚顏。”

百姓見了當官的，大多畏懼三分。她站在安寧縣令面前，卻不卑不亢，神色間不見半分慌亂。

旁邊一儒生裝扮之人，忽然上前，附耳對安寧縣令說了句什么。安寧縣令恍悟：“原來是你，區區罪奴，膽子倒不小。”

罪奴二字，聽得楚顏面色微變。

安寧縣令又道：“小姑娘，你知道黑礦在哪？說出來，本官可饒你一命。”

楚顏咬牙忍了忍，明知現在不是計較身份的時候，先開出條件：“先放了這里所有人！”

“把這些賤民全部押走。”安寧縣令沉吟片刻，擔心自己被小丫頭誆騙，才想出了這個折中的辦法，“等見到了新礦，本官自會放人。帶路！”

“一言為定。”

李家村南面，山中峽谷內。

安寧縣令一見那么多煤球堆得遍地全是，立時雙眼冒光，貪婪之色溢于言表：“這這這……師爺！師爺！快看看，這些莫非全是新礦？這黑球是不是也能當柴燒？”

“是，大人。”那儒生師爺，立即吩咐兩名官兵當場試燒。

楚顏道：“路帶到了，請大人信守承諾。”

“放放放！”

安寧縣令進山，意在新礦。之前不過是為了立下馬威，本就沒打算把人全殺了，隨意擺了擺手，便下令放人。

村民們重獲自由，卻也沒離開。

這縣令一看就是在打新礦的主意，可煤球是所有村民的命根子，辛辛苦苦一鏟子一鏟子挖出來、一個個做出來的，哪能眼睜睜看著被搶走？

試燒結果出來了。

“大人！此物和李秀才送來的黑球，果然一模一樣，是我青龍國從未出現過的新礦種。”師爺這驚喜萬分的聲音，仿佛天上掉金子正砸在他腦門上一般無二。

安寧縣令興奮得直搓手：“搬走！通通給本官搬走！回了縣衙，本官立即張貼告示。這可是一筆穩賺不賠的大買賣啊！看來本官時來運轉，要發大財了。哈哈哈哈……”

縣令要搶新礦，這可如何是好？

村民們心急如焚，議論紛紛，卻也一籌莫展。他們甚至開始商議，就算豁出命也不能讓縣令得逞。

楚顏沖著村民們搖了搖頭，悄悄提醒大家：“別沖動。族長和秀才大叔，想必還在縣令手中。”

對呀！族長、族長兒子和秀才至今沒回村……打也打不過，攔也攔不住，人也不知該怎么救，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們搶不成？真是愁死人了！

“楚丫頭，你可有什么主意？”李三爺到底年歲大，是個人精，一句便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有是有，就是……”楚顏欲言又止。

“有主意你倒是說呀！吞吞吐吐的賣什么關子？眼瞅著我家相公還不知是死是活，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他當初可救了你一命。”趙氏哭哭啼啼，連連數落。

楚顏也是怕了，只好說道：“眼下只有兩個辦法。一，我去跟縣令交涉，咱們交出煤礦，讓縣令放了族長他們。”

交出煤礦，那村民們拿什么賺錢養家糊口？這么多時日，豈不是白辛苦了一場？

不行！鐵定不行！

“不是有兩個辦法嗎？另一個呢？”村民心急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