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鄭家落敗
- 春鸞記
- 瑋壽
- 3528字
- 2021-01-15 14:17:12
第5章 鄭家落敗
一夜之間,花滿樓的色中魁首花落沈家,沈燁索性將人帶入了府。百姓茶余飯后又多了談資。
“聽聞沈家那二位爺,昨夜一人從花滿樓帶回一位姑娘,真是艷福不淺啊!”
“花街柳巷之地,真是辱沒門楣!”
“小點聲!讓人聽見小心你的腦袋!”
駱善被安排住在暖閣,日上三竿了還在睡著。
海東青臥在地上的虎皮墊子里,通身雪白,十分神駿。現(xiàn)在正歪著脖子,一雙冷傲的海藍色雙目,無奈的盯著口水淌了一枕頭的駱善。
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頭,如鉤戟般的鷹嘴啄了啄羽毛,雙臂一展,橫亙一米長,朝床邊走了過去。
寬大厚重的翅膀向上一抬,蓋在了駱善的臉上,“嗯呼.啥啊!”
駱善被悶的喘不上來氣,硬是被悶醒了,臉上毛絨絨的:“富貴兒!放下!好不容易睡個好覺,你就不能老實點嗎!”駱善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一臉的煩躁。
“咕咕咕”海東青叫了兩聲,不耐的向外走去。
駱善摸著自己腰上層疊的白肉,嘆了口氣,算了,起來溜達溜達,怎么也得給這一身肉甩下去,現(xiàn)在走不了幾步路就喘,這要是倒在哪了,都沒人抬她去大夫那。
“善婆,醒了嗎?”門外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駱善邊走邊扣著衣服。開了門直接問道:“什么事?”
“奴婢央兒,二爺叫我來姑娘房里伺候,這些是二爺讓我送來的換洗衣服,請您午飯后去見山堂敘話。”
“知道了,我這不用人伺候,你去忙吧。”駱善接過衣服。
“是。”央兒淡笑著關(guān)了門,但并沒有走,而是站在門外。
駱善一回身兒,就見嫪晉坐在椅子上喝著茶:“你怎么來了?”
嫪晉理了理月白金線長袍,墨發(fā)垂順,攏著一盞茶淡笑,眉目疏朗,聲音清透:“聽聞叔說,有人想讓我變成狐貍崽子?”
“啊。”駱善笑容一僵,也不知道怎么的,回回一見這家伙,駱善氣兒就短了三分,裝傻充愣的放下衣服,笑道:“誰說的?我怎么不知道?”
嫪晉起身,長身玉立在駱善面前,指尖挑起她一截發(fā)絲輕笑:“小善兒,我活了幾百年,還沒人這么跟我說過話。”透白的臉上,一雙纖長的狐貍眼魅惑的上挑著,鼻梁尖翹,嘴角細(xì)揚。
“你,你賴我啊?”駱善向后躲了躲,想起來老駱說過的話,氣的一杵子推開了嫪晉:“誰讓你們拿我當(dāng)賭注的!”
嫪晉被推的向后退了一步,斜躺在榻上,手臂枕在腦后:“這幾世我看著你長大,這么多年了,何必再回陽間?凡體肉胎,滿是污穢,每日為了生計奔波勞作,跟著我游山玩水不好嗎?”
“那是你的選擇,我不喜歡。”駱善坐在桌前,“你聽說人尸的事了嗎?既然來都來了,不如幫我一起查查,要不我自己得費些力氣;姑姑說這毒源自苗疆,我看著可不像。”
“我可從不做無利的事。”嫪晉修長的手臂,撥動著簾幔,唇邊的幾縷笑意,倒真是柔中帶媚。
“富貴兒有了娃,我給你一個行了吧!”駱善沒好氣兒的說,雖然富貴兒還沒找到老婆,但這還不是早早晚晚的事兒嘛。
“咕咕咕”富貴撲騰了兩下翅膀,頗為不滿。
“好。”嫪晉輕聲應(yīng)了下來,他想要的,這么多年還沒得到過。
世道本就亂作一團,今日還攀姻緣,明日便老死不相往來。鄭家倒了,貪污的證據(jù)被明明白白的擺在財政廳的桌案上。
鄭家一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榮王府,兩家早已訂了姻親,清廷雖已落敗,但遺老遺少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不容小覷。
本以為榮王府會盡力幫一把,不成想,鄭家竟然先提了退婚:罪家傾頹,不敢高攀。就這么一舉斷了自己的后路。
榮王爺早逝,如今王府由續(xù)弦所處的嫡子榮武主家,這會兒所有人齊聚正廳。
榮熹笑道:“額娘的意思,是想讓我跟表哥結(jié)親?”
榮張氏頗為慈愛的笑道:“如今鄭家倒了,你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嫁過去受罪的。張家是我母族,你與忱生又是自幼的情分,斷然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是啊,妹妹,生弟那一身的書生氣,絕不敢給你半分委屈受。”榮武也在一旁幫腔道。
榮熹放下茶盞,嘴角銜著淡笑:“我若是不嫁呢?”她知道,這位繼母貪圖的,不外乎是阿瑪留下的那份嫁妝,豐厚的足以五代之內(nèi)不愁吃穿。從前聯(lián)姻鄭家,也是為了這位兄長的前途。
“你尚未出閣,便滿口嫁不嫁,若是傳出去,豈不要笑我們王府沒有家教!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門親事就這么定了。”榮張氏臉色微沉。
榮熹挑眉笑道:“您怕是忘了,我額娘在祠堂正位受香呢;這事盡管隨您心意,只是這么多年的親事您也看在眼里,我怕表哥福薄。”
“你!”榮張氏拍桌而起,氣的向后暈厥,又跌回座上。
榮武連忙倒了盞茶給她順氣,轉(zhuǎn)身厲聲道:“你看看自己成什么樣子!這些年結(jié)一門親敗一門親,你知道現(xiàn)在坊間都怎么傳嗎?”
“無非是說我命格不好,孤煞克夫。”榮熹笑道。
“我不知道你這些年用了什么手段,將這一個個世家大族攪和的如此落敗,但你既生在王府,錦衣玉食,那就該為這個家做些什么!”
榮熹忍不住嗤笑了一聲,眼尾散發(fā)著妖冶的光:“兄長抬舉我了。”說罷,轉(zhuǎn)身離開了正廳。
回房后,纓兒立刻問道:“格格,我知道夫人這些年安排的親事,你都不滿意,才不加阻攔,可若這樣下去,有一日真有如意郎君,你也無法脫身可怎么好?”
“做什么都要付出代價,他這把刀已經(jīng)不稱手了。”榮熹冷冷的盯著桌上那根玉釵,這樣成色的血玉,還是幾年前督軍征西時,在一墓中發(fā)現(xiàn)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塊玉被督軍帶回了府中,卻沒人知道,它最終的歸宿,是榮王府格格的妝奩上。
“她這位繼母,賬算得倒是好。”雍肅簽完批文,扔下鋼筆,臉上無喜無怒。
江流接過文件,笑道:“督座若是有意,何不道明?”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心。”雍肅抬眸看他一眼,嘴角勾著淡笑,起身走向書房內(nèi)室。
江流頗為詫異,這一遭經(jīng)歷,他可不知道,想來也是,他才跟了雍肅幾年。
雍肅沒說話,抬手撫上了玉屏風(fēng),上面雕著一位旗裝女子,是榮格格十五六歲時的模樣,素服凈面。
中間那幅畫榮格格細(xì)長鳳眼高揚,眼角一點美人痣,魅惑的不似人間女子。可偏偏眸色澄澈平和,黑白分明,十分坦蕩。
只一眼,江流便覺得天地造物奇絕,不禁輕嘆:“也只有王府的書墨規(guī)矩,才養(yǎng)得出這般儀態(tài)萬端,真是一朵明艷世間的富貴牡丹。”
“否則,怎會引得江盛世家子弟趨之若鶩呢?”雍肅笑道。
“也因此廢了督座不少心力。”江流又看向其他四幅畫,榮格格身處橋上、廟內(nèi)、花間、長階。皆面色哀戚,楚楚可憐。
“督座怎么會有這些畫呢?”江流問道。
雍肅清峭的眸色漸緩:“幾年前榮王爺過世,她入國廟守喪三年;我正好常去探望四叔,便見到了多次。”
陽光透過窗欞映在第一幅畫上,雍肅指尖輕觸屏風(fēng):“我那日去廟里,聽見有女子啜泣的聲音,尋聲找過去的時候,正看見一條青蛇從樹上爬下來,纏住了她的腳腕。”
雍肅無奈笑道:“我本以為她是嚇哭的,正想上前施以援手。沒成想她一伸手扼住了蛇頭,拔出短刀,將纏在腕上青蛇斬成幾段。”
江流聽得背后一陣涼意,想想那個場面,他就瘆得慌,他這人最受不了這些又軟又涼的蟲子,不由感嘆:“豆蔻年紀(jì),竟如此驍勇。”
“她殺完了,還對著滿地蠕動的蛇身,跟丫鬟說,撿回去,煲湯。”雍肅負(fù)手站在窗前,“那時候我就知道,雍府的女主人,非她不可。”
那時的雍肅,三十出頭的年紀(jì),站在她身后,目光充滿了探究。榮熹察覺到他的存在,驀地轉(zhuǎn)過頭來,一張欺霜賽雪的臉上,濺了幾滴蛇血,將孤高冷峭的面龐襯的妖冶異常。
緣起于此,再不能忘。
當(dāng)然這只是咱們督座的單相思,坊間傳聞,榮格格錦衣玉食,但命格太差,有意與她結(jié)親的世家,沒有一個落得好下場。
“榮格格出身矜貴,怎么行事做派倒像江湖兒女一般?”江流不解道。
“榮王爺早逝,想來,她走到現(xiàn)在,也非易事。”雍肅沉沉道。
“對了格格,這是表少爺遞的信。”纓兒從腰間拿出信封。
榮熹瞥了一眼,冷笑道:“以后他的信,直接燒了,不必拿到我跟前來。一介酸儒書生,武不能征戰(zhàn)疆場,文不能齊家治國,滿肚子兒女情長,簡直毫無用處。”
纓兒見狀,忙點了柱華香,從桌旁拿過幾卷畫作:“格格,咱們很久沒上山了,明壽法師近日送了許多畫作,您看這雪山林樹,多好看。”
榮熹翻看畫作,最后一張,是一幅她的畫像,眉宇靈動,笑容溢滿眼角眉梢,風(fēng)姿絕代,比之雍府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榮熹看著畫中她身后的樹旁,那人一襲白衣,念珠半露,她摸著那衣袍,沒有察覺自己的笑意從唇邊牽起。“這幾日上山,你安排一下。”
“是。”纓兒瞧著榮熹臉色微霽,便勸道:“格格,您的身份,山上那位定是不行的;何不思慮一下督軍府?這么多年,督座對您也算得上癡心了。”
榮熹知道如今這世道,求不得重熙累盛,但至少她要保住自己,保住心愛的人,保住滿門尊貴,香火不斷,世代鼎盛。
榮熹放下畫作,笑問:“你知道最好的獵人怎樣狩獵嗎?”
纓兒將信扔進爐中笑道:“定得是武藝高強。”
“是讓自己成為獵物眼中的獵物,從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他會成為我最好的一把刀。”榮熹撥弄著雕花小鼎中的香,闔著眼淡淡道:“哪有人會嫁給一把刀呢?”
所以,就有了佛寺斬蛇的再相遇,有了后來的婉拒,有了一門接一門毀掉的婚約,有了如今二十二未嫁的榮格格。
榮熹摘掉耳環(huán),低眸淡笑,或許直至今日,他還以為她榮熹才是那個獵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