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弗姨
- 春鸞記
- 瑋壽
- 4104字
- 2021-06-04 11:10:23
第208章 弗姨
大雪紛紛揚揚,將她剩下的些許青絲也染成了白發,她纖瘦的背影,在鋪天蓋地的白雪中,更顯單薄。
身后的蘇臻,多希望現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孟良鄘能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家主,走吧,該回去了,雪越下越大了。”蘇臻在她身后說道。
蘇娘從腰間拿出一把剪刀,將自己的發梢剪斷,緩緩蹲下身,在地上撿起一片花紅的紙錢,包裹住發絲,一撮火苗將其點燃后,揚到了墓前。
火苗落到地上,將附近的雪融化一片。
她站起身來,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抬手將帽子戴上,徑直走到了車上。
這趟出殯,四象門的家主也都來了,江盛凡是與孟良鄘相交甚好,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前來送葬。
也是風光體面都有了,駱善與沈業的車就跟在蘇娘后邊。
駱善穿了一身黑色素衣,看起來十分干練而簡潔。
“該怎么使用解藥,還得蘇娘研究,現在孟老板的喪事還沒完,這事兒不太好去提。”駱善說道,她沒有深愛過誰,也不知道這種痛失所愛是什么滋味。
但她知道當堯姑身亡那一瞬的心情,蘇娘一直都是一個看著溫柔,實則心狠手辣的人。
現在竟然能不顧家族反對,與孟良鄘結了冥婚,可知她用情多深。
“這事我去提,這幾日你,還是來沈家吧。”沈業轉頭看著她,“現在城中的人尸,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消停,若是豐家的人暗中對你下手。”
“沈家又與你離的不近,只怕遠水解不了近火。”
“好,那我回去收拾東西,把海東青也戴上。”駱善這幾天回家睡的也不消停,不知道是不是直覺,總覺得附近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
雖說以她的本事,也不必擔心什么,但饒不住有人萬一暗中下手了,她猝不及防,可能躲不掉這暗箭。
“現在就回去收拾吧。”沈業對阿湛道,“先別回沈家了,直接拐道去阿善家。”
“是。”阿湛道。
“對了,大小姐這幾日怎么樣了?”駱善問道,眉宇間帶著擔憂。
“還好,應該是吃了解藥的緣故,現在看著比之前的氣色好多了。”
“但還沒有醒,仍昏睡著。”沈業面上愁容不展,“現在雖然解藥在手,卻不知道該如何預防,真是。”
他話沒說完,就咽了回去,知道現在大家心情都不好,他也不應該再降低士氣。
“好在解藥已經拿到了,眼下要緊的是預防著豐家暗中下手,偷了解藥咱們可就前功盡棄了。”
“嗯,放解藥的地方,已經日夜叫人把守,現在和泰也在那兒。”
沈業這么說完,駱善就安心多了,現在的沈家,可以說是江盛最重要的地方了。
一路拐到了駱善家,還沒進庭院,駱善就知道不對勁。
“有人來過了。”駱善坐在車中,平靜的說道。
“你怎么知道?”
“我走的時候,門邊辣椒的朝向是西南,現在完全翻轉了過去,風是吹不動的,只有是動了大門,才會這樣。”
駱善說完之后,推開車門,徑直拿出鑰匙,開門走了進去。
“鎖眼沒有過動的痕跡,可能是翻過去的。”駱善打開門后,看著院子中雜亂的腳印。
“不會是豐家人吧,我這兒啥也沒有,他們來做什么?”
沈業在她身側,已經拿出了槍,都上好了膛,隨時準備一槍崩了迎面過來的人。
“不會是沖著海東青來的吧?”沈業問道。
要說駱善這兒,也就只有海東青還值得豐家動手。
駱善在心中暗暗罵了句娘,拔腿就跑進了屋子里。
果不其然,屋子里又是似曾相識的一幕,亂糟糟的一片,家具和地上不少海東青的羽毛。
“這群王八蛋!”駱善大罵一聲,眼圈瞬時就紅了,“我要殺了他們!”
“之前誰說的,這群人在江盛的哪個山里?把位置告訴我!”駱善直直的沖了出去,沈業趕緊追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臂。
“你別著急,就算是找豐家報仇,也不能讓你自己一個人去,跟我會沈家叫著人一起。”
沈業從來不是這種莽撞的性子,但他實在擔心駱善,只能妥協一次。
誰知駱善竟將他的手一把甩開:“我自己去!你們誰都別跟著摻和,搞不好是豐家調虎離山的詭計!”
說完,駱善直接坐進車中,對司機喊道:“去城東!”
“快點!你們二爺那還有一輛車呢!”駱善急促的催著,司機在她強勢的壓迫下,趕緊踩著油門走了。
沈業稍微怔愣片刻,轉頭看向阿湛:“老于怎么回事?”
“我還沒說話呢,他就走了?”沈業說完后,阿湛也不敢吭聲的,尷尬的笑了笑。
“趕緊的!追!”沈業走向后邊的車中,將里邊的兩個屬下薅了出來,“出來!趕緊追老于!”
“是!”司機立馬轟著油門追去。
阿湛見此情形,猶豫片刻后道:“二爺,我覺得阿善說的也有道理,說不定真是豐家的調虎離山計,要不然他們抓只海東青做什么。”
“你要是也出去了,沈家這邊就沒人看顧了,還是我追吧,您先回沈家。”阿湛在一旁勸道。
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業打斷:“家里還有大哥,和泰也在,我回不回去沒什么分別,先把阿善追回來再說!”
沈業敲了敲司機的座椅:“還能不能再快點?”
“二爺,已經最快了,老于先走的,咱們過會兒到了人多的地方應該能攆得上。”
“嗯。”
駱善坐在車上,心里已經將豐家那群人拎出來罵了一百八十遍。
上次海東青被那幫土匪偷走后,回來養了整整十幾天,才慢慢恢復了精氣神。
這可是神獸,全天下也找不見幾只了,這群王八蛋,竟然如此卑鄙,趁著她不在家動手。
駱善氣的直接將嫪晉喚了出來。
“誒呦我!”嫪晉沒想到駱善會將自己叫進車中。
一出現,腦袋就結結實實的磕在了車頂。
“你怎么在這兒叫我?出什么事兒了,誒!慢點!啊有人!”嫪晉還沒坐在座椅上,就被司機一個急轉彎,甩的倒在了駱善身上。
“我說你們是趕著去投胎嗎!我要吐了,嘔,我!”嫪晉捂著胸口,將頭伸出窗外,沒想到前邊正好有個騎車的老漢。
嫪晉立馬將頭縮了回來,捂著心臟靠在座椅上,閉著眼睛道:“我不行了,小善善,你今天不管叫我干什么,都得讓我歇一會兒。”
“海東青被豐家偷了。”駱善扶著座椅,也是左搖右晃的。
“兩位放心,過了這段路就好了。”老于在前邊提醒道,他倒是開的挺過癮,平時給沈業開車,講究的就是一個穩字,現在終于能將速度開到最大,隨心所欲一次。
“誰?”嫪晉以為自己聽錯了,捂著心口坐直后,又問了一遍。
“海東青。”駱善沉沉的說道,黑著一張臉,“這幫王八蛋,趁我不在家,進來將海東青搶走了。”
“你怎么知道是豐家?”嫪晉問道。
“現在還有誰會做這種事兒?”駱善說完,靠在座椅上,長吁了一口氣,說道:“我最近除了豐家以外,沒得罪過誰。”
“這個節骨眼上,豐家將海東青偷走,無非是想調虎離山。”駱善嘴角勾著嘲諷的笑意,“他們知道,只要我去找海東青,沈家的青幫,就定然會出來大半的人。”
“卑鄙,無恥,狗東西!”駱善把自己能想到的最骯臟的字眼都用上了,嫪晉在一旁聽的也火大。
“你放心,小善善,一會兒到了地方,我一把火把他們全給燒死!”嫪晉說完想起來,海東青還在人家手里。
“啊!”
老于一個急剎車,嫪晉直直的朝前邊撞去,剛好話才說完,直接將舌頭都咬出了血。
“我的舌頭!”嫪晉大喊著,將血水咽了下去,惡心的直反胃。
“出什么事了?又撞人了?”駱善有些質疑的問道,畢竟剛進城就撞了一次,再出事兒,那可就是老于的技術問題了。
“不是,應該是車子拋錨了。”老于趕緊解釋道,他好歹也開了這么久了,怎么會總犯低級錯誤。
“我下去看一眼。”老于說完,推開車門出去了,駱善坐在車上,回頭看了一眼,見兩百米外的路上,還有一輛黑車,應該是沈業的。
本來她是不想讓沈業來的,既然馬上追上了,那正好,直接換車。
想到這兒,駱善推了推嫪晉:“趕緊下車,沈業在后邊,咱們換車。”
“好。”嫪晉下車后,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將胃里邊翻山倒海的感覺往下壓了壓。
與此同時,蘇娘回到府中,迎面便是宗族的耆老。
“各位叔伯這個時候來,是興師問罪的嗎?”蘇娘一襲白衣站在幾人面前,面若寒霜的問道。
“是。”
“你既然不顧勸告做了出來,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
“嘉人,你跟我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從眾人身后響起。
這是蘇家宗族,最有話語權的弗姨,在一眾耆老中,她的地位是最高的,連蘇嘉人也要對她忌憚幾分。
“弗姨,您怎么來了。”蘇娘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左右這些耆老,因為蘇娘的區別對待,有一些面上顯露出少許不滿。
“進來說,一群人堵在門口像什么話。”弗姨說完,先拄著龍頭拐杖走了進去。
這些宗族長老,都知道,在蘇家,一向是女人說了算,年輕一輩兒有蘇嘉人,老一輩有弗姨。
兩人單獨去了宗祠,其他人在大堂等候。
弗姨進了祠堂,將龍頭拐杖給一旁的丫鬟,從祖宗牌位前拿了幾炷香,引燃后緩緩拜了幾拜,插入香爐。
接著,扶著丫鬟的手臂,緩緩跪在蒲團上。
雙手合十,反復叩首了三次,最終跪坐下來,手中捻著佛珠。
蒼老沉穩的聲音,從她的唇中發出:“嘉人,我是看著你長大的,知道你的性子,認定了的事,別人說什么都沒有用。”
“弗姨若真是這么想的,今日就不會來了。”蘇嘉人淡淡的笑著,“我已經決定了,也做了,就算別人再說什么也是沒有用處的。”
“我知道此事已經挽回不了。”弗姨也沒有否認。
“但現在還有其他解決辦法。”弗姨似乎向后退了一步,實則是明退暗進。
“你是蘇家的家主,也是蘇家的族長,我們這些老家伙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了。”弗姨捻著佛珠的手一頓。
“這個家族,終究還是要交給你們做主的。”
“但你看看現在宗族里頭,有幾個能撐得起來的小輩兒?”
“我們一直催著你成家立業,無非是希望能有一支蘇家的嫡傳血脈,其他小輩再如何說,也是旁支庶出。”
“弗姨,已經什么時候了,這些嫡庶血脈,不必看得那么重了。”
“嘉人,你現在越發的張狂了。”
“這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尊貴與卑賤,都是天生的;就算是一朝一代的變革,江山易主,嫡庶尊卑的規矩,也是從未改變的。”
弗姨說完后,緩緩睜開眼睛,“如今除了你以外,其他孩子,都是偏房的。”
“因為你與孟良鄘舉辦冥婚,族中已經有了不少風言風語,甚至傳出有耆老打算聯名廢除族長的消息。”
“廢除我?”蘇娘不屑的一笑,“弗姨,我不做,不代表我不會,難不成這些叔伯,真以為自己能夠左右的了我?”
“蘇娘,這些畢竟是你的叔叔伯伯,在蘇家的根基,不知道比你深多少。”
“就算現在沒有能夠替代你的人,但他們若是真想去做這件事。”
“不只是你,連我也是無能為力的。”
“現在族中不是毫無人才可用,若是他們真心想扶持一個傀儡上位呢?”弗姨反問。
“比較靜這些年,你在位的時候,大幅度削減宗親的權力,讓他們的利益受到不少損失,有了這個機會,他們怎么會坐視不理,不去利用?”弗姨說完,轉頭看向她,眼中充滿了循循勸告之意。
“弗姨的意思我明白。”蘇娘說完后笑道,“弗姨放心,這些叔伯年歲也不小了,若是誰有什么別的打算,我也不介意提前送他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