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得失

扶桑主一身冷汗的驚醒，才發現自己是做了夢。

但這場夢，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便急匆匆的再次趕來，沒想到剛一進城中，就發現滿城白布。

能在死后有這種待遇的，除了雍家的人，他想不到第二個，到了雍家，果真是靈堂白幡。

雍賢的遺像擺在正中間的位置，扶桑主差點沒站穩，扶著柱子坐了下來，平復了許久。

對于他來說，活著已經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他游走于陰陽兩界，對生死早已看淡，但雍賢的存在，就像是在漫漫無邊際的歲月中，擁有了一位超脫時間的朋友。

這種忘年交般的存在，對于他來說，實在太過難得。

當他去陰司查找的時候，發現雍賢已經入了輪回，找不到他在哪里，像是他當初出現一樣突然，此時的消失，也讓他猝不及防。

扶桑主已經存在世間千百年，他游走在歲月的長河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河水的顛簸。

看著面前的榮熹，扶桑主心中暗道，這就是雍賢那小子深愛的人？

這般人間牡丹的氣韻和周身富貴的氣派，讓扶桑主也有些刮目相看。

畢竟是雍賢看中的人，自然不會差。

“你就是白虎令新的宿主？”扶桑主問道。

“是?！睒s熹平靜的答道。

自雍賢走后，她發現自己對什么都是淡淡的，甚至沒有恐懼和喜悅的起伏，連面對雍肅，也變得木訥。

不管未來是誰生誰死，她都覺得無所謂了。

“阿賢離開的時候，可留下了什么話？”扶桑主聲音溫和的問道，像一個慈祥的長輩。

榮熹直視著他，淡淡的說道：“沒留下什么話，我醒過來的時候，三叔已經離開很久了?！?

她想到了那日身邊的冰涼，一陣陣的寒意從心底升起。

一陣可有可無的寒暄之后，扶桑主就離開了雍家，他知道，玉珠的事，恐怕要等沈業回來。

沈業一行人在車上，都疲憊的夠嗆，阿湛和沈業輪換著開車，每個人都能睡上一陣子。

駱善從一上車就開始睡，蘇娘坐在旁邊低聲笑道：“阿善怎么像是沒睡過覺似的，剛醒了又睡著了?！?

沈業笑道：“大約是太累了。”

駱善從一開始睡著，就進入了一個夢中，夢里，好像是將她這么多年所經歷的事情，都回憶了一遍，十分詭異。

似乎更像一個第三人的視角，所有人都看得到，她在一旁看著自己所經歷的事情。

每一分細節都納入眼底，卻全然沒有辦法。

那個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嬰兒，被一個男孩放到了道觀門口，轉頭就被堯姑抱進了觀中。

后來男孩常常道觀中來看她，只是一直躲在暗處，從來沒有被她發現過。

駱善走到男孩身前，仔細看了看他的樣子，很想看清楚他長什么樣子。

“你是誰？”駱善輕聲問道。

發現聲音僅僅能讓自己聽見，渾身充滿了疲乏的感覺。

緊接著，夢就變成了在一個府中，所有人圍著一個男孩指責怒罵，甚至將他捆綁起來，駱善看到麻繩將他捆綁住，一根手臂粗細的棒子，猛地向他的雙腿打去。

“不要！”駱善大喊一聲，從夢中驚醒。

雙眼慌亂的看著前方，手臂驀地抓住前方的座椅，心臟砰砰的，像是要從胸口中跳出來。

連帶著周圍的景物都變得模糊，耳邊蘇娘和沈業的聲音，隨著一陣陣眩暈傳入她的耳中：“阿善，阿善，醒醒?！?

這些似乎遠在天際的聲音，被一點點收進了她的耳中，駱善打了個寒顫，雙眸一下定睛。

“不要！”她又喃喃著喊道，隨即看向沈業，“沈業！”

“?。俊鄙驑I不著頭腦的看向她，不知道駱善怎么了。

駱善似乎還沒有從夢境中走出來，實在是那個夢境太真實了：“我夢到你為了斷了腿。”

她眼中一片淚花：“你為什么，為了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嬰兒，舍棄自己的雙腿?！?

“如果當時你沒有斷掉雙腿，也不會從小吃那么多苦?！瘪樕普f著說著，自己竟先哭了起來。

沈業笑道：“怎么說也應該我先哭才對吧?！?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斷了腿?！鄙驑I笑著，從西裝口袋中將手帕拿出來遞給她。

“好了，別哭了，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鄙驑I說完后，疑道，“你怎么會突然夢到？”

駱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蘇娘此刻坐在一旁，覺得自己有些多余了，甚至向車窗那邊靠了靠。

“要不然咱倆換個座兒吧。”

駱善暗暗捏了她的手臂一下，蘇娘笑道：“你看你倆，怎么這么大人了，還扭扭捏捏的！”

“這一路上我早就看出來了！分明都是，還非得藏著掖著?！?

蘇娘說完后，向后一靠：“你來就挺著吧，照你倆這速度，我看明年年底，都夠嗆！”

阿湛也在前邊偷笑著，低低的笑聲都有些憋不住。

駱善看著窗外，疑道，“這一路上，豐家人都沒追上來嗎？”

“怎么派來的這幾個人，看起來這么蠢呢？”駱善疑道，“就這樣，上次還能把四象令給搶了。”

“我總覺得城里出事兒了?！鄙驑I在前邊說道。

“我也是?！碧K娘捂著心口，“咱們在這兒，一直不知道城里邊什么情況?！?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駱善一拍巴掌。

“怎么了？”沈業問道。

“咱們不是跟鑫叔說好了，要是平安從山上下來，就去他家的嗎！”說完之后，駱善就有些失落，“鑫叔說不定還等著咱們呢?！?

“先把解藥送回城里，到時候我再陪你回來一趟。”沈業笑道。

難得遇見如此淳樸的人家，沈業也心中感激，而且，如果能再跟駱善單獨來一趟，那氛圍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心無旁騖，安心的游山玩水。

這般想著，連外邊的雪地都變得賞心悅目起來。

蘇娘現在滿心都是孟良鄘，已經數月未見，不知道孟良鄘是否還想著她。

有雍肅這只虎在身邊守著，孟良鄘早晚都是會沉淪的。

自從雍賢過世的消息傳遍江盛，蓮園便開始歇業，大張貼的大字報上是說，得等到兩個月后才會重新開園。

畢竟他也是在雍家長大的，雍賢對他也有孺慕之情，閉園兩個月以示感激，也是應該的。

明壽已經埋伏在了沈業一行人回城的必經之路上，就等著刺殺蘇娘，嫁禍雍肅。

但現在榮熹已經將此事拋之腦后許久了，就當下的情況來看，這次行動可以說是沒什么意義。

明壽也不知道，榮熹已經變心了，她的心跟著雍賢一同死去，現在任何事在她眼中，都沒有這個孩子重要。

易明章再次去醫院的時候，護士將他攔在了門外。

“你攔我干什么？”易明章有些不解，這么多天，一直是他照顧宋清鸞的。

“宋姑娘說了，以后先生不必來了。”

“不必來了？”易明章重復著這句話，“什么叫我不必來了？”易明章問道。

“讓我進去，我要自己問她！”

“易先生，這里是醫院，易先生！”護士實在有些攔不住，易明章已經推門進去了。

宋清鸞正在睡覺，暖洋洋的日光照在她的臉上，沒想到易明章突然闖進來擾了清夢。

“先生?！彼吻妍[看向他，臉上帶著淡笑。

“怎么了？”

易明章看著她這副小臉，倒好像做錯事的是自己：“清鸞，你，你怎么不讓我進門？”

“先生，你是易家的家主，我只是個丫鬟，你就不要整日往醫院跑了?！?

“叫家里的下人看見，也不是什么好事。”宋清鸞說完后，又笑道：“先生一進來就問我，我還以為做錯了什么事。”

“上次是母親派來的人，已經被我打發了，你不用擔心。”易明章說道。

“我知道?！彼吻妍[點了點頭。

只是她沒什么耐心了，覺得日復一日的虛與委蛇，就像是戴了面具的假人，從說話到沒一個表情動作，都充滿了虛假。

“是誰來對你說了什么嗎？”易明章問道。

“這不重要，先生?！彼吻妍[笑道，“時至今日，我也不想再瞞著先生什么了?！?

“我從未想過要進易家，上次夫人來，也對我說了許多話。”

“我知道夫人的好意，但我只想在醫院好好養病，等病好了之后，找一個沒人的地方，休養生息?！?

“先生無事也不要再來了?！?

“清鸞，你怎么能這么說呢?！币酌髡驴粗溃澳阈闹懈揪筒皇沁@么想的！”

“這話，就算你騙得了我，也騙不了自己?！?

“難不成這么久，你對我就沒有半分情誼嗎？”易明章連忙說道，“玉致怎么跟你說的？”

“你是不是不想入府為妾？”易明章似乎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還以為這就是問題的關鍵點。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與玉致平起平坐。”

“平妻？”宋清鸞疑道。

“是?！?

宋清鸞嗤笑道：“先生，你不覺得自己太貪心了嗎？”

“又想要賢淑的太太，又想要一個嬌妻。那你當我們是什么？”

“嬌妻美妾？”宋清鸞笑著，又很快收斂了笑容。

“我不會進府的，先生還是走吧，如果先生肯收起這個想法，或許我們還能做朋友?！彼吻妍[知道自己需要找一個，既不用進易家，又能長久保持聯絡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