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林晨來到熟悉的青青的家。有段時間沒有一口氣爬七樓了,她呼呼的喘著氣,打量著熟悉的地方。嗯,還是那般昏暗!
站定喘順了氣,林晨繞圈四下走了走。“我覺得哪里不同了!是不是因為沒了文房四寶?”
“嗯,畫具和毛筆那些都帶走了!”李青青沒覺得哪里不同。要說不同,就是這里不再是她的家,是她媽媽和另一個男人的家。一直是她,像一個拖油瓶一樣的,拖住了媽媽的幸福吧?也許媽媽早就想她離開了吧?
她的房間和她走之前一樣,一絲未動,但是,這家的味道卻不同了……
林晨問李青青,“下午要走了,今天上午想做什么?順便你想做什么,我都陪著,如何?”
李青青卻反問她,“你昨天做什么了?”
“昨天?”林晨抬眉看她。昨天她不是要回奶奶家,所以沒有時間?怎么問起昨天?她說,“昨天你去你奶奶家,我找雪穎玩兒了。怎么?”
李青青聽到的預想的答案,一股郁氣涌上心頭。她說不清自己在生什么氣。但她就是覺得她生命里所有重要的人和事,都在離她遠去。家不再是她的家了,小晨也不再是她的小晨,變成了雪穎的小晨了。她在那廂苦苦堅持的時候,原來其他人都還活的好好的。
“去逛逛街吧!”李青青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那里都沒有什么可買的,我要一次逛個夠!”
“那等什么,走吧!”林晨甩開心里那奇怪的感覺,輕快的說。
李青青真的是一次逛個夠。她從商店開門,到下午三點,不休不吃的逛。從一個商場,到下一個。一個個鋪子的逛過去,衣服鞋子配飾,好像沒有她不喜歡的東西。林晨全身酸軟,覺得自己要趴下了,她還依然神采奕奕。
“天!”林晨狼狽的一手挽著她的胳膊借力,一手扶著腰,“你怎么這么強壯,這幾個月練過?”
“怎么了?不行了?”李青青斜睨著她,把手上提的一堆袋子給她看,“你都沒提東西,這就不行了?”看林晨真的臉都有些白了,她說,“我不過是珍惜眼下!走吧,帶你去坐坐!”
“那要謝謝你大發慈悲嘍?”林晨瞟她,“五個小時一分鐘不間斷,不喝水不吃飯!還穿這種鞋!”她抬起腳,腳上是一雙帶五厘米跟的涼鞋,“是我不行,還是你太行?”
李青青看著手里的戰利品,總算出了一些胸中的郁氣。她笑說,“不是你不行好了吧?你從來都是陪我逛街最行的那個!走吧?”
張健到來的時候,李青青和林晨正在快餐店里吃東西。他看這樣子不像休息,倒像是吃午飯。他問,“這是吃午飯?這么晚!”
“問你老婆!”林晨接口,一臉的抱怨模樣。
張健看向李青青。李青青嗤嗤的笑,“別理她,她累了,嫌我逛的太久呢!”
“是有點久!這都快四點了你們吃午飯!”張健點頭,轉眼之間在李青青的瞪視下住嘴。
他的樣子惹來林晨一頓笑。這一副千依百順的樣子,怎么就不能填了青青心里的遺憾呢?林晨覺得可惜。得來容易得東西,總是常常被遺忘的。
“小晨別去送我們了。張健來了,我們一會兒就走了。你回去休息吧?”李青青說。
林晨捏捏麻木的腿,自嘲道,“好吧,我好像也送不了。”
火車上,看著路邊飛掠而過的城市,李青青一言不發。張健偷偷的看著她,不去驚動。青青不愿離開南京他知道。總以為等適應了新的生活就好了,但是現在看來,問題是越來越大。他只能頻繁的陪她周末回南京。回來的時候快樂,但是每次離開的時候,在火車上,她的這個表情,都讓他擔心。
曾幾何時,她需要這樣努力的活下去了?李青青想。努力的迎合,努力的假裝。
思緒回到多年前初遇林晨的那天。那時的林晨,也是這樣努力的迎合,努力的假裝。那時自己,有肆意的資本,居高臨下。自己是怎么勸來著?不用迎合,你就是你?
現在小晨長了翅膀飛上了九天。她怎么勸自己來著?不要害怕,勇敢面對?
李青青嗤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此生,她還能鳳舞九天嗎?
火車一站一站的過,離開夢中的地方越來越遠。這給她的感覺,就好像離夢越來越遠。她早已經分不清她是離不開南京,還是不愿夢醒。
李青青暴躁的發現,害怕像生了根,發了芽,在她的心里長成了一顆參天的大樹。她連碰一碰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連根撥起。要如何勇敢面對?
忘了嗎?從此忘掉我是誰,做一個別人期盼中的好妻子,好兒媳,好同志?廚房里圍著青菜蘿卜打轉,廚房外圍著老公孩子打轉,單位里圍著別人對你的評論打轉?
不忘嗎?去追?春日追花,冬日追雪,追那數不清的激情,追那一瞬間的快樂,追不知在何處的刺激。然后痛的時候,不斷的告訴自己,下一段會更好?
恨嗎?她腦中閃過父母無休止的爭吵,相互憎恨厭惡的眼神。那些猥瑣的望著自己的男人的眼神。生活它能變得多么的面目可憎,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但是,世上還有奶奶慈祥的臉,小晨堅定的眼。她看了看張健,和他那讓她無法舍棄又不能滿足的愛。
生活到底是什么?活著到底又為了什么?不想長大!不想聽人說該和不該,好和壞,傷害和不傷害。可是,不想長大,也已經長大了。小時候那些想干就干,想哭就哭,再也沒有了。人人都叫她勇敢,但是,她為什么要勇敢?又為了誰而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