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在辦公室里對著方敏交給她的數字發呆。

這一套分析將每個月當初SFE的原始預計，后來定下的任務，去年的實際銷售，和今年的實際銷售列在一起對比。每個小區都有，也分了產品和經銷商。備注里有一些簡單的差異原因注解，估計是從運營那里得到的信息。

林晨一張張的看下去，奇怪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她翻回全國匯總的那一張，拿了熒光筆開始找，用綠色的標記正常區域，紅色的標記不正常的區域。幾小時以后，她對著一張紅紅綠綠的紙繼續發呆。

趙峰來找她的時候，就看到她對著花花的報表發呆。他敲敲門問：“看什么呢？有問題嗎？”

有問題嗎？她愣愣的看著趙峰，這廝沒發現問題？那這廝的運營部最近在干什么？

她奇怪的眼光刺激了趙峰，趙峰走進來打算問個明白。皺眉打量那紅紅綠綠的紙，他心想，嗯，綠的多紅的少！他職業病發作，微笑的看著那些一看就是超額完成的綠色。

一月的中國區銷售沒有達到預期，但是差異不算太多。邢天的新政下如果中國區的業績不斷下滑，邢天就將面對很大的壓力和挑戰。他看區總們那個架勢，十分擔心會發生這種情況，還好一月的銷售可以，他當時松了一口氣。

這廝滿臉欣慰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林晨一再確認發現他真的一無所知，所以這廝對他的運營部失控了？他的運營部里沒有一個人提醒他有問題？她的神情漸漸沉重起來。這廝統領運營部，而運營部才是和銷售同期開展業務的部門，如果這廝的運營部失聲，到了SFE這里再發現問題可就米已成炊了！

“怎么了？”趙峰看著林晨本能的覺得問題不小。雖然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但是這個丫頭精的像鬼，膽子還大，她這副表情能是小事？他沉下臉返身關上了門，坐下認真執著的看著林晨。

也許，一個老實人去管這樣一堆奸猾的人，真的會很累吧？等他知道會不會很失落？嘆息一聲，林晨開口了。

“綠的太多了，有些綠的不該綠。”她說，手點了幾處，趙峰一頭霧水的跟著她的手指看，什么叫不該綠？銷售好不好嗎？

“我相信有些地方是真的銷售可以，因為邢總不可能沒有人支持他！你要去問一下邢總他的支持者到底是哪些地區。余下的，都是受區總控制的。你想想區總控制的地方，為什么要么紅的透體，要么綠的發亮？”林晨問。

趙峰心中好笑，還紅的透體綠的發亮？聽著那么可笑呢。不一會兒他的笑容凝結在嘴邊了，“他們在調貨！？”憤怒沖破腦門，這些人怎么能這樣？任務定合理了，就在市場上調貨來調劑各區的完成率，務必要從公司拿到更多錢是嗎？他們有這樣的能力，不是說明業務和經銷商完全同流合污了？

林晨看他明白過來了，松了口氣往后一靠，等他慢慢去想。

林晨熟悉客戶管理工作，她看了一會兒就看出來了，那么他的運營部里就不可能沒有人看出來！但是沒有一個人來和他說！

不對！不但是這樣，是他的運營部說不定在幫著業務。運營部的工作和業務是同期的，沒有合同，沒有發貨安排，業務弄的出什么來！想到這里他冷汗涔涔。猛地抬頭看林晨，他看到一雙帶著不忍和同情的眼，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揮了揮手，“你讓我自己捋捋，我去想想！”他走出了林晨的辦公室，把自己關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直到林晨下班的時候也沒有看到開門。林晨心嘆，總是要面對的，趙峰只是沒有接觸過這些人的邪惡心思，他明白了就一定會有辦法的！

李青青數不清這是張建最近第幾次喝醉了。她一邊照顧醉漢一邊抱怨，“你不能少喝一點？”

“少喝？”張建口齒不清楚，神志也不清楚，含含糊糊的說“喝醉了好！喝醉了就不用想了！”

李青青停下手上的動作，寒意從脊背升起。他是不會再相信也不會再忘記了嗎？她愣愣的坐著。

張建實在醉的厲害，沒了她手忙腳亂的幫助折騰換衣擦臉，他立刻就和衣趴著睡著了。偶爾咕噥咕噥的，可以聽到一兩句走開，或者別走。睡夢中的張建并不踏實，可見這酒能醉了卻不能醉心。

從南京回來以后，張建一直就是這樣一副醒時壓抑，醉后放縱的樣子。李青青心里害怕，每天上班下班不敢有半分耽誤，老老實實的在家里等他，往往等到半夜回來的一個醉漢。她不敢問也不敢談，她只想讓那些事都壓在箱子底再也不要翻出來。

想起小晨曾問她，“我不懂，如果你不是想離婚，那你這樣到底是為什么？”

其實她也不知道。

張建是她唯一信過的男人，她當然不想離婚。但是，她的心里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人生應該追求夢想和快樂，平平淡淡的人生要它干什么？平平淡淡的人生她不想要，轟轟烈烈就死的人生她不敢要。然后，她就在兩個邊界行走，她要平平淡淡的家，也要轟轟烈烈的愛。

她是不是活成了她最恨的樣子？小時候她和小晨說我恨她不愛我也不愛家，只愛自己和外面的男人？但是今天，她就是她恨的那個樣子吧？

強烈的空虛和恐懼襲擊了她，她緊緊的抱緊自己，直直的看著張建。不行！我一定不能失去他！她在心底大聲說，仿佛這樣她就可以留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