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徐文洲說，老太太一個人在家出了一點意外摔傷了。送到醫院救治，醫生給了病危通知書，說是怕活不過正月十五了，讓家屬準備身后事。”余靜靜臉上沒什么表情，她看向余初。“她想見你，跟你說兩句話。”

客廳里一下子安靜了，只剩下電視機里插播廣告的生意。余初愣了好幾秒之后才反應過來，但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嘴角扯起一個譏諷的笑容。

余初記得前一世，一直到她出意外死亡之前，徐佳老太太還活著。并且還活的相當的好，說話做事雷厲風行，彪悍的狠。徐文洲和蔡雯柔生了個大胖孫子，徐老太太滿意極了，見人就夸他們家兒媳婦有多爭氣，連帶著拿余靜靜出來拉踩一番。

某次余初根同事去逛街，遠遠看見徐老太太，雖然她和這位名義上的“奶奶”并沒有正式見過面，但她是知道的。余初路過的時候聽到她跟另一個老太太說話。說的正是余靜靜。老太太說到余靜靜的時候表情猙獰，說出來的話十分的惡毒，不堪入耳。

余初親耳聽到老太太說。“那個小丫頭跟我們文洲一點兒也不像。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趁著文洲在外面出差，跟別的野男人勾三搭四懷上的野種！”

老太太污蔑自家兒子戴了綠帽，一點兒也不覺得含糊。

徐老太太忽然危，余初有些難以置信。老太太彌留之際想見的最后一個人是她。余初既覺得驚訝又覺得可笑。她的好奶奶不是常常罵她孽種，這輩子都不想在再見到她嗎，怎么臨死之前想起她了呢。余初并不想見她，也覺得和她無話可說。

“之前我在菜市場看見徐家那老太太跟賣豬肉的豬肉佬討價還價，聲音還中氣十足的。怎么忽然說快不行了呢。”外婆也覺得有些意外，她皺了皺眉。

余靜靜搖了搖頭。“不知道，徐文洲沒有說。”

即便徐文洲想說，她也沒興趣聽。從她跟徐文洲離婚的那一刻起，徐家的一切都和她沒有任何關系了。

眾人不再說話，又一起看向余初。不管怎么樣，余初的身體里流的血一半是徐文洲的。徐老太太是余初的親奶奶，這種事情，旁人做不了決定，只能余初自己想。

這個時候徐文洲的電話又來了。

余靜靜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余初，嗯下免提把手機放到茶幾上。那邊傳來徐文洲略帶哽咽的聲音。“她同意了嗎，我媽她越來越虛弱了。靜靜我求你了，把歡歡帶過來好嗎，這是我媽媽最后的心愿了，我不希望她帶著遺憾離開。算我欠你的，事后你想提要什么條件，我都答應你！”

“歡歡是我的骨肉，如今是我媽媽唯一的孫女。她說她這二十余年最虧欠的人就是歡歡，她就想在臨死之前，聽歡歡喊她一聲奶奶。你把電話給他，我跟她說。”徐文洲的聲音帶著哽咽，因為過于激動，他說話吐字不太清晰。

余靜靜看向余初，余初調整了一下坐姿。“我聽見了。”她的聲音依舊冷冷淡淡，不帶一點情緒。徐文洲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更加激動了。“歡歡。”

“我是余初。”余初強調一遍。“我是您的骨肉，身上流著的是您的血，這一點我沒辦法否認。我是她的親孫女，我也沒法否認。但是這二十多年來，我從來就沒有體驗過父愛是什么滋味兒，您從來就沒有來看過我，也沒有盡過當一個父親的任何責任。您覺得您現在跟我說，您是我爸爸，您不覺得羞恥嗎？”

余初并不想在這種時候羞辱徐文洲。但是她實在不想聽到徐文洲大言不慚的說出這種話。一個人臉皮得有多厚，才能理所當然的說出這種話呢。

余初深呼吸一口氣。“我今年二十一歲了，是我嗎親手把我養大的，我沒有吃過你們徐家一粒大米。所以我并不虧欠你們家的。我可以答應你去醫院送她最后一程。條件就是以后，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再來打擾我媽媽的生活，她已經有了新的家庭，開始新的生活，而那些都與你無關。還有就是，叫她奶奶，原諒我做不到。”

余初答應了去醫院送老太太最后一程，在余靜靜的意料之中。楊帆送他們出門，他輕輕拍了拍余靜靜的肩膀表示安穩。余靜靜回握了一下楊帆的手。“回去吧，外面冷。”

車子行駛到醫院的地下停車場。下了車，余靜靜握住自己女兒的手，告訴她。“我一會兒就不跟你一起進去的，我在外面等你。不用害怕，媽媽一直都在。”

余初回握住余靜靜的手，欲言又止。余靜靜看出來她眼神里的擔憂，安慰她。“沒關系的，你不用擔心我。我都多大的人了，有分寸。”

徐文洲雙手抱著腦袋頹然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天抬起頭來的時候余靜靜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認錯人。這才幾年不見，她怎么感覺徐文洲像是老了十幾歲。幾年前她看徐文洲還很年輕，風流肆意，今天的他就是一個身材發福，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

徐文洲看起來很是疲憊，看見余靜靜來了，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對著余靜靜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你們來了。”他又轉過頭看向余初，下一首地想要喊“歡歡，”想起來余初剛剛在電話里說的話，他吧想要說的花吞了回去。

其實當年他有爭取余初撫養權的想法。但是余靜靜始終不肯松手，老太太那邊重男輕女，根本不稀罕這個孫女。徐文洲主動放棄女兒的撫養權。開始的那幾年其實也還好，他覺得他和蔡雯柔以后會有自己的孩子，生活肯定會越來越好。

蔡雯柔小產，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沒有了。徐文洲樂觀的想，以后還有機會要孩子。但是醫生告訴他們，蔡雯柔小產傷了身體，以后要孩子會很難。這幾年，他們為了要孩子，去了很多醫院，嘗試了各種方式，但她的肚子仍舊沒有動靜。

徐文洲期待地看向余初，余初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徐文洲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尷尬和失落。當初是他親手斷了和余初的父女關系，余初不愿意認他這個父親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