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漸漸搶奪天空原有的色澤，濃密的積云在鋼澤鎮上空翻滾不止，似蟄伏而出巨蟒不斷向前。

周染帶著侍從環繞秋色湖策馬往東，和自南往北的馬刀幫第一批先遣兵擦肩而過。

戰馬奔蹄踏泥，很快馬兒都無法追逐到殘余的陽光，頭頂的黑色巨蟒像在呼哨，似在劣齒。

直到黑色蔓延肉眼能見的草原盡頭，暴風驟雨突如其來，雨滴冷得讓周染瑟瑟顫抖，單薄服飾瞬間打透貼在肌膚。

周染提韁繩懸馬往西南而去，偵察兵駐扎外出以方圓五里為半徑，順時針畫弧形，以縱觀四面的風吹草動。

兩位侍從第一回進行偵察任務，運氣不佳，冰冷的雨打花她們的妝容，但誰都沒有說半句的苦。

周染稍稍放緩馬兒的快蹄奔襲，靠近瘦弱的小侍從身側，“冷嗎？”

小侍從擦掉眼眸前的朦朧，重重的搖著小腦袋，周染順手摸向她冰涼刺骨的臂膀，卸下馬鞍懸掛的蓑衣披在后者的肩膀。

“把蓑衣好好的穿上，偵察可是一件苦差事，后面的路可遠著呢！”

說完，周染深深看向刺袖，后者領會大人并非是偏向誰。

黑暗籠罩下的暴雨愈加的猖狂，綠油油的草原四處都是坑坑洼洼的積水，以鋼澤鎮向南五里的路上忽然出現小規模的馬刀幫騎兵，約摸有幾十號。

與此同時，小規模馬刀幫騎兵發現周染三人的身影，調轉馬頭搖著黑金馬舌刀就沖殺過來，發出的驢驢口的舌聲像極某種示威的口號。

周染和兩位侍從并排而行，眼見將和迎面來襲的馬刀幫騎兵交錯而過，戛然間，紛紛抽出快刀斬掉六顆梟首，無頭的騎士摔落馬下，未經久戰的馬兒驚慌奔逃。

剩下的馬刀幫騎兵驚然眼前幕府門客的刀法，提韁的繩驟然拉得更緊，劣齒幾聲，重振旗鼓繼續不要命的襲殺。

三騎為一陣分別把周染幾個包圍。

一人彎腰斬馬腿，一人窺身斬腰，一人側刀直向頭顱而去，企圖用騎戰中最穩妥的辦法解決掉他們。

周染遲遲沒有動，兩位侍從學著他的樣子，待到凜冽的黑金馬舌刀距眼前不到四寸，三人化身舔著刀血的鬼魅。

一手提韁繩，扯著馬首半騰空踢向率先出刀的馬刀幫騎兵；另外的左手持刀和黑金馬蛇刀刃面刮擦往上挑飛，順勢刺向馬刀幫騎兵的心臟；

最后梟首的刀，仰頭貼著刀面冷靜躲開，待右觸碰副佩刀，一道寒芒咻出，側身某顆不瞑物重重跌落草地泥潭，待到明日太陽升起會淪為禿鷲眼中的一頓佳肴。

簡單做完這些，周染讓暴雨洗刷妖刀的斑斑血跡，他如獵鷹的目光則敏銳打量到地上密密麻麻的腳印，這些并非馬刀幫負責偵察的騎兵所為。

“你們繼續鋼澤鎮四里范圍偵察，我暫回趟南橋，切記如若遭遇馬刀幫舵主，策馬直接遠逃。”

“是！”

兩位侍從嚴聽周染的命令，磅礴的大雨讓她們覺得這份偵察使命格外的沉重，“大人，一小時后不見您回來，我們便會折返南橋。”

刺袖有自己的考慮，這樣既能繼續偵察鋼鎮西部又能探得大人抵達南橋的安危。

周染頷首微下，蒼翠草原的馬刀幫素以游蕩突襲聞名，鋼鎮想要撐到援軍到來，非得把其分布情況摸得八九不離十。

和兩位侍從告別，周染卸掉馬袋里多余的物品直奔南橋，見著前方給踏爛的草地腳印越來越多，一種極其不妙的驚悸撞擊在心口，“至少有千名的馬刀幫步兵！”

一個小小鋼澤鎮也配馬刀幫此番的大動干戈。

反觀鋼澤鎮四團士兵合算才勉強千出頭而已，且不說大多身體素質無法達到3.0級，哪怕徘徊在2.6級的都少得可憐，何談武器上使用的都是2.5優秀品的楓林刀。

周染策馬的軀體愈加的冰涼，上千馬刀幫完全能滅掉幾十個像鋼澤這樣的小鎮，憑借他們在草原急行軍的效率，現在怕是已經兵臨南橋，陳蒼生他們能抵擋住嗎？

周染后悔沒有聽陳奔的，自己憑借偵察兵的常識做出最佳的判斷，卻大意馬刀幫在蒼翠草原的詭計多端。

步兵先行，偵察兵后方游蕩，周染從沒有見這種離奇的戰爭打法。

前方依舊暴雨洗禮，稀薄沉悶的空氣里漸漸繚繞朦朧的云霧，周染大口的吸吮鼻息，灌入心神有鮮血的刺鼻味。

俯身踏上馬背能隱約見到南橋上群起廝殺的黑影，但因為暴雨下落的聲音太兇猛，聽不到傳來的慘烈拼死聲。

周染捂著胸口暗暗慶幸，陳蒼生他們并沒有讓自己失望，兩人居然用最貧弱的戰力把南橋給活活守住。

周染見馬刀幫步兵仍在不斷的涌入南橋，拔出妖刀紫顏就在戰馬的屁股上劃出一條傷痕，戰馬嘶鳴，邃黑的眼眸頓時像能燃燒出狂熱戰意的火焰，馬首頂著破風，發起沖刺。

啊——

痛苦讓戰馬似化身驟然向前的奔雷，馬首的鐵甲片撞擊在眾馬刀幫步兵的后背，一個個任你體型多重都給撞擊在地，趁著他們跌落腹下不忘用蹄踏碎他們的胸腔肋骨。

周染的兩柄妖刀同時開工，乒乓哐當的金屬撞擊頻率快到耳膜刺痛，沖入敵陣不到十秒，妖刀刀刃全部通體灼熱，他本想揮出重擊下的妖氣斬。

驟然出現的白金刀刃自馬腹砍向周染，白色虛影重重，根本就沒有給他反應的多余時間。

當機立斷，周染彈射出錐形鋼絲，瞬間把南橋木板的釘碎往前拉扯，速度快到把幾十位殃及的馬刀幫步兵甩飛到陳蒼生的陣營，然后被一陣亂砍。

周染在快抵達南橋時，調整身形以旋轉態打出妖刀的灼熱重擊，神似體刀的龍卷，兩道肆虐的妖氣斬化氣旋把近三十號馬刀幫步兵打出內傷，紛紛撲通跌落秋色湖。

周染強勢的繞后出擊把焦灼的局勢暫時拉開。

一位持白金馬舌刀的馬刀幫幫主正重新整頓攻橋陣形，周染屹立南橋忽然抬刀指向他:“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馬刀幫幫主把白金馬舌刀挎在肩膀，俊朗的眉宇徐徐上揚，看向周染觀摩一會兒，方才回:“我好像在哪里也見過你！”

南橋上，兩人微微撫額額，距離越來越近，終于回憶在驍騎草坡的短暫交鋒，戛然中，年輕的嘴角都詭異的上，瞬間又化為凜冽。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只聽哐當一聲，妖刀村正和白金馬舌刀不留情面的撞擊出流光火花。

兩柄都是現象級的工品刀，其歷史底蘊熏陶下殘留氣息就像潛伏泥沙里的巨鱷，隔著幾十米都能聞到那以殺鑄名的死刀氣勢。

額間緊貼著刀背，周染從未覺得有這么一雙眼睛盯著自己會何等的赤熱，“都說馬刀幫的舵主比幫主都可怕，看來事實并不有假？”

馬刀幫幫主毫不在意的嗤笑著，只見他獨步猛的向前，持刀的力量又多增幾分，“管你舵主有多強，在我這個年輕幫主的面前還不得低頭效忠，我告訴你，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和我說話。”

周染忽然收刀向后撤退幾步，和馬刀幫幫主拉開在橋面的極限距離，陳蒼生見狀帶人來到他的身后凝重的說著。

“一番交鋒四團士兵死的七七八八，怕是沒法撐到日落。”

“……小孩都轉移到府邸了嗎？”

“鋼澤鎮共408名孩童，全部都已轉移到位，有張斗親自管理應該不會出現問題。”

陳蒼生目光滄桑，夾雜銀絲的頭發搭在腦勺，在暴雨的洗刷下把溝壑縱橫的寡白氣色凸顯得格外刺眼。

寬敞的南橋上，門客士兵和馬刀幫的尸體早已堆積一個個小山，楓林刀和黑金馬舌刀散落滿地，和一血不染的橋尾形成鮮明的分界。

周染平靜的看向身后剩下的兩百號門客士兵，短短一小時戰死近五百，比徐王莊的傷亡都恐怖。

鋼澤鎮天空纏繞的黑云漸漸散開些許，濃郁的黑色縫隙中偶爾會有幾絲陽光透射在南橋血染的木板。

周染解開機動裝置和妖刀紫顏擺在南橋通往鋼澤鎮的道路中心，銀白色的村正橫持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