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走出，王淵身上開始燃起無色的希夷之火焰。

無聲為希，無色為夷。

希夷，如虛無，如空。

有無相生，有與無相互承托著。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

容器有著容納的極限，水杯會溢出，柜子會塞滿，天地也會被填充，但虛無呢？

虛無，是無，是零，但也意味著無限。

正是因為無垠的虛無，放可容納無限的力量。

此為先天五太中的太易，亦可稱之為未元。

此為「太易未元之道」！

火焰將王淵燃盡，但一股無形的波紋忽然擴散。

掠過了那天魔冥冥之中的尸體和孫行之的戰斗身軀。

掠過了那腳下破碎的大地，天空暗淡的太陰太陽。

掠過了幾千萬里之外龜縮在一隅之地，等待著最后命運到來的人妖二族。

掠過了南境之中艱難求生的南人們。

掠過了花果山上，宣布立國為傲來國的六耳獼猴，孫琪心。

掠過了中央之中，一群化形的狐妖，以己中間栽種下的那一棵樹木幼苗。

那一棵幼苗，散發著無盡情感孕育的氣息，與無情的天魔形成對比，與太易虛無形成了互補。

“苦情巨樹……”

低沉的聲音在虛空中此起彼伏，而此時，在苦情樹下的神圣儀式正在繼續。

五六尺高樹苗下，一個面部已經完全變成人類模樣，唯二的特征只有尾巴和狐耳的狐妖正在進行神圣的宣告。

“從此開始，我們從青丘狐族中脫離，此地名為涂山，我等改姓為涂山。”

“吾等于此立誓：世世代代守護苦情巨樹，為天下有情人搭橋牽線，轉世續緣，緣起緣滅！”

“我乃第一任涂山之王，涂山衡！”

青丘衡……不，涂山衡跪在樹下，神情肅穆卻帶著一絲譏諷和凄涼。

別的狐妖可能認為這苦情樹乃是天生地長的仙根靈植，但他又豈不知這苦情樹的來歷？

然而，這是為了狐妖的存亡，也是為了兄長未完的愿望……

苦情樹撒下點點粉色光粉，涂山衡心神鏈接樹木，獲取了一定的聯系。

“以后，用無根靈水澆灌苦情樹。”

涂山衡站起身，淡淡地說。

一旁的侍女有些不解，無根靈水的效果與正常靈水差不多，但成本反而貴了。

如果說特殊之處的話，無根靈水可以破壞符箓陣法這種沒有實體的靈氣結構，但對于有實體的苦情樹完全沒用啊。

須臾后，天魔分魂破空飛來，借助這個仙根的根系鉆入地下，開始一點點地滲透改造地脈。

除了這個天魔分魂，誰也沒看到，這苦情樹的根系，扎根在若干只青年龍鳳的尸體上。

龍灣。

“為什么！！！！！”

鳳凰·朱血看著老松入定的燭龍·府，身上羽毛燃燒的鳳凰火焰愈發旺盛。

“為什么！府！我以前一直很信任你！為什么要把我們同族拉去給那涂山苦情樹充當血肉養料！！！”

“他們還是一群孩子啊！我們是他們的長姐長兄！應當照顧他們，被他們信賴的長兄長姐！”

朱血在半空中悲憤地舞動著翅膀，府則睜開了洞徹一切的燭龍光陰神瞳。

“朱血啊，你不知曉一切。”

府赤紅色的身軀游弋在空中，雄偉而壯闊，然而他凝視著遠方，遠方那恐怖的氣息讓這個天師級的成年真龍感到心悸。

“為了換取存活下去的名額，為了我們這上古神族還有機會在下一個時代中重獲當年的榮光。”

“無心魔道啊，他可不會允許不出力的妖族在他們用生命創造的世界中存活下去……”

王·自己罵自己·府·淵如是說。

“究竟是怎么回事？！”朱血意難平，在半空中墜落下來，化為人形，踏上了府壯碩的龍軀，腳踩著燭龍的喉下逆鱗逼問。

撫摸龍的逆鱗而不讓龍發怒，要么是父母龍，要么是極度信任的愛人。

府沒有抵抗，朱血心中淡淡喜悅一下，卻繼續逼問。

“你可知上古歷史？”

府望著殘陽如血的遠方，發問。

沒等她回答，府就自問自答道：“上古時期，有一域外天魔被異世仙真斬殺，殘存尸骸墜落此方天地。”

“域外天魔有大恐怖，欲侵染世界，以世界的基再次復生，此乃心魔之源頭，心魔為域外天魔化身，破壞世界使得天地衰弱，攫取養分，不出千年，天地將會靈氣不再，進入末法時代。”

“無心魔道與道門妖界聯手，斬殺此天魔，奈何此世受到侵染太深，天魔太強，只得先將其擊敗，后創造一個安穩的天地，以待后人可以斬殺此魔。”

“他們對此的稱呼是……絕天地通，或畫圈。”

“苦情樹，是凈化圈內侵染的重要一環。”

“若有人或妖不愿出力卻想生活在圈內，無心魔道與道門就會將其連根拔起，龍鳳二族現在實力薄弱，無法對抗。”

“而若是前去戰斗，十死無生，族中菁英才俊死傷殆盡，現在不過少了幾條青年龍鳳。”

“朱血，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府的眸子凝視著赤發紅眸的朱血。

“從此刻起，明面上你與我理念不合，與我發生爭執，率領鳳凰一族建立鳳桐，與我龍灣對峙。”

“實則，龍灣鳳桐互為兄弟，一方若滅，另一方必助之。”

“還有……”

府看著低頭沉思，心情復雜的朱血，忽然也化為了人形，同意是長發赤紅，卻有著黑色眸子。

“爾……愿意現在與我訂婚嗎？在五十年后龍灣鳳桐冰釋前嫌的時候成親。”

……

天地皆為龍鳳尸骸所化，天地間的靈氣充斥著龍鳳之氣，若是想要讓苦情樹貫通天地，則必須要用龍鳳尸骸培養。

望著已經完美的一切，王淵轉向了那即將蘇醒的天魔。

“可不能讓你醒來啊。”

王淵笑了笑，手握成拳，億億萬萬無可計數的力量匯聚于一點，準確地打在了天魔之魂上。

“就看這一步能否成功了……”

王淵呢喃。

沒有任何聲音傳來，因為空氣已經被撕裂了。

沒有任何光輝，因為在極致凝聚的力量面前，一切光輝反而被吸收了，沒有一絲流露。

天魔之魂寸寸崩斷，蘇醒的天魔之魂怒吼，但卻被孫行之一棍子砸了過去。

充斥著天地的“無”，王淵的天魔之魂，不，已經不能叫做天魔之魂了，而應該叫做真人鬼仙之靈，亦可稱之為元神。

虛妄的靈子大化于天地，天魔的本質被一點點消磨，然后重組，改造。

海量的靈氣被吞吐，天意不要命似的往王淵體內塞靈氣。

鬼仙，一點點微觀之元神不滅，終究會歸來。

死亡是一場長眠。

而剛剛發出了那極致一擊的王淵，抵達了足以讓那一位天魔陷入億萬年長眠的力量，而他若不是晉升鬼仙，則會陷入永恒的黑暗。

但鬼仙真人也不是無敵，死亡不過一場長眠，但不是視死亡為無物。

王淵笑著，虛幻的身體站在半空中，看著已經只剩下金色骨架的孫行之。

他知道，自己已經贏了，這個天魔主的尸骸也會被終將醒來的他作為甜點食糧。

只要把最后的準備做好。

孫行之體內的天魔之魂自動化為真人之靈，海量靈氣灌入，天意不允許這最后的時刻掉鏈子。

孫行之怒吼一聲，骨骼內部忽然涌出一個金色的龐大身影。

比天穹更高大，比山岳更偉岸，沒有具體的人形，只有輪廓，和一雙閃閃發光的眸子。

手中的金箍棒崩碎，同樣也化為鬼仙之靈的元神本質的棍棒。

最后一擊打下。

天魔之尸碎裂為無數碎屑。

同時，地表上有一根細細的金色棍子，開始飛快地游走，畫出了一個圈。

這個圈圈下的面積很小，大約有兩三個地球的表面積。

但也足夠圈內的生靈生活了。

“完成了。”

王淵站在半空中，層層疊疊的真人元神之相開始逐漸虛幻。

“是啊，我們贏了。”

身后，列陣的天師們終于停了下來，這個把天魔之魂束縛住的大陣貢獻非凡。

而這些天師們，也已經油盡燈枯了。

其中一人跪倒在地，身體化為無數塵埃散去。

“大哥……這一聲是因為你對人族功績叫的……永別了……”

楊戩，死亡。

接著，第二個人趴在地上，血肉崩裂，露出白骨。

王權授，死亡。

“大哥，我們贏了，域外天魔死了，妖帝也死了，人族成為唯一的……”

話音戛然而止。

東方初日，死亡。

“王家交給你了，淵哥兒。”

王覺，死亡。

“無心魔道，人族交給你了……”

“老夫從龍鳳時代存活下來，能參與圍剿這一恐怖的域外之魔，死而無憾了啊哈哈哈哈！”

“空谷先生，不要忘了你的誓言！”

第五個，第六個，第七個……

一百五十八名人族天師，盡數死亡！

最后，只有王淵站在虛空中，無色透明的元神最后也化為無盡光粒散去。

忽然，王淵抬頭，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空中。

之后便陷入了長眠。

天地間只剩下不遠處的一具金色骸骨。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個踩著筋斗云的身影來到了這里，從金色尸骸身上捕捉到了熟悉的氣息。

“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