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諾垂眸不語。
但此時無聲勝有聲。
果然。
趙繡惠冷笑更甚，“一諾千金？他倒是好意思，私奔的是他，拋棄妻女的也是他！”
林一諾依舊斂眉站著，沒說話。
趙繡惠對她有意見是必然的。
十幾年前，許家在平城還排得上號的時候，許家小女兒許婧，憑一己之力，讓許家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笑柄。
千金小姐愛上窮家小子的戲碼哪個年代都有，許婧和林滿就是平城最典型，也是最狗血的例子。
許婧為林滿，離家出走，未婚先孕，深夜私奔，幾乎拋下全部自尊和臉面。
換來的卻是林滿迎娶薛家小姐的消息。
“老夫人您可別千萬別激動，醫生說您氣不得的。”剛剛開門的女人立刻上前，體貼地撫了撫趙繡惠的后背，倒是半點看不出開始的刻薄。
“沒事，劉嬸你先去收拾一間客房出來。”趙繡惠拂開劉嬸的手，再次看向跟個鵪鶉似的林一諾，眉頭蹙起，怎么半點也沒她母親的氣場，縮頭縮尾，一身小家子氣。
林一諾自打見了趙繡惠，臉基本就沒抬過，一心在想，媽的，誰這時候給她打電話，震的她好煩吶。
趙繡惠神色不明地盯了林一諾一陣后，抬手指了指三樓，“先住下，至于你母親的事，還是等調查結果吧。”
最后一句話，她說的悲涼，破了剛毅的偽裝。
都說最傷心不過白發人送黑發人，所以，即便心狠如趙繡惠，也不例外？
林一諾眉頭微蹙，漆黑的眸底第一次涌上真實的情緒，還未來得及開口，樓下便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便是一道沉穩的男聲：“媽，聽張媽說家里來客人了，指明要見您？”
話落，許堯已經進入二樓客廳，視線直直落在林一諾身上。
少女垂首站在沙發邊，墨發如藻，腰身極細，廉價牛仔褲包裹的腿又細又直，是萬一挑一的絕佳身材。
許堯蹙眉，為什么感覺她的背影和昨晚上那個小姑娘很像？
這個念頭剛起，自己先被逗笑。
一個神經病的女兒怎么可能跟宋家搭上關系，肯定是他想多了。
許堯收回視線，走到趙繡惠身邊坐下，安撫道：“小婧的尸首我已經安葬好，您別傷心，至于…小婧的孩子，我自當好好教養。”
說著，許堯抬頭看向林一諾，和藹笑笑，“還不知道外甥女叫什么名字呢？”
男人雖已入不惑之年，但是保養得益，既無啤酒肚，也未地中海，看起來倒是儀表堂堂。
林一諾暗道果然是昨晚聽到的聲音。
低聲道：“林一諾。”
“一諾？名字取的倒是頗有寓意。”許堯笑意加深，不知是真心，還是嘲諷。
頓了一下，他看向林一諾懷里的東西，“你抱著什么？”
林一諾將東西往前遞，解釋道：“我怕你們不相信我的身份，所以提前準備了資料，還有……個人檔案。”
許堯聽罷，哈哈笑了兩聲，“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許家會不認你一樣，至于個人檔案，是不是要辦轉學？”
“是。”林一諾收回手，“今年上高三。”
“高三？”趙繡惠皺眉，“沒算錯的話，你今年應該十九了吧。”
林一諾搖頭，一本正經地糾正道：“……還差一個月。”
許堯嘴角抽抽，十九歲上高三？說出去他都嫌丟人。
**
三樓。
林一諾確定門口沒人后，將電話給回過去。
對方秒接，低沉偏冷的男聲從聽筒傳出，“帝都那邊有組織在查你。”
林一諾抬手將背包里的東西倒出，漫不經心道：“我知道，帝都偵探事務所嘛。”
“……”默了片刻，男人問，“你沒事招惹欒逸明干嘛？”
“什么叫我招惹？我是去給他們送錢，只是送的比較多而已。”林一諾覺得自己這次賊無辜。
男人無奈，“你送了多少？”
帝都偵探事務所多少錢沒見過，怎么就能引起注意？
林一諾剝了顆巧克力吃，聲音含糊，“神探價格的五十倍。”
五十倍？
男人起先覺得沒什么，一秒后，瞠目結舌，“…三億？乖乖，你這是在拿錢砸人。”
怪不得能引起欒逸明的重點關注，這樣的傻缺客戶，誰不想要？
林一諾道：“許巖的事太急，錢不重要。”
男人立刻道：“爺，這個月的勞務費請雙倍，謝謝。”
雙倍？
一億？
林一諾立刻撒嬌道，“K神，你舍得我大出血嘛？”
直接推門而入的劉嬸，“……”
林一諾神色頓斂，蹙眉道：“你不知道敲門的嗎？”
她聲音很冷，劉嬸心底微慫，面上強撐不屑，“你還不配這個待遇，快下去吃飯。”
略頓一秒，嘲道：“夫人說，既然你回了許家，就快些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斷了聯系。別把那些個歪風邪氣帶進來，大小姐品學兼優，別被你帶壞了。勾三搭四，狐媚相！”
說完‘嘭’一聲關門走人。
男人氣極反笑道：“要我黑她電腦嗎？”
“……”林一諾說，“她應該沒有電腦。”
“沒事，我黑許家監控。”
“……”
**
一樓。
林一諾剛下來，便聽孟沉紅笑道：“聽劉嬸說你剛在和朋友打電話？”
“嗯。”
“你別嫌舅媽嘴碎，我們許家說到底也是富貴人家，所以說，你打工認識的朋友，最好還是別再聯系了。”
孟沉紅說完給許堯使了個眼色。
林一諾之所以十九歲上高三，有一部分原因是許婧癲瘋，付不起學費，所以她正上高三那年，不得不休學打工攢學費。
這些消息許堯一查就知道。
“你舅媽說的沒錯，反正也用不上，早斷聯系早好。”
許堯忙著約宋硯吃飯，敷衍幫腔。
林一諾拉椅坐下，全程沒抬頭，所以沒人看到她黑眸里的不屑，只聽她淡淡應聲，“知道了。”
“叮——”
幾乎是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在座所有人的手機同時響起短信提示音。
許堯一直捧著手機等宋硯回信，所以消息彈出的第一時間，他便點開，喜上眉梢：“肯定是宋總同意……”
歡愉的話音在切實看到消息的時候，驀地收聲。
晚一步看到消息的趙繡惠和孟沉紅，默契的臉色一沉，而后抬眼看向劉嬸。
好不容易忙完上午活的劉嬸剛抬頭就對上六道目光，登時被嚇的腿一軟，慌張道：“我活兒干完了，沒偷懶。”
林一諾不需看就知道這短信是K發的。
嘖。
得罪誰不好，非要得罪國際黑客，倒霉了吧。
許堯將手機扔桌上，發難道：“劉嬸，我們許家待你不薄吧，牛奶灌水，私吞碗盤，合適嗎？”
趙繡惠冷臉扔下筷子，難得大動肝火，“貪小便宜就算了，儲藏室里那塊玉價值百萬，你賠得起嗎？”
“老夫人，先生，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怪我一時糊涂，對不起……”
劉嬸沒想到自己做的事會這么快被發現，連狡辯的詞兒都沒想好，第一反應是跪地磕頭，不停的道歉。
“夫人，求您替我說說話，我真的是一時鬼迷心竅，我以后絕對不會再犯！”
劉嬸見許堯和趙繡惠沒反應，趕快膝行到一直沒說話的孟沉紅身邊，苦苦哀求道：“夫人，我還有孩子要養，不能丟了這份工作，夫人，我盡心盡力地伺候你這么……”
“行了，別說了。”孟沉紅抬手撥開劉嬸的手。
劉嬸抬頭，怔怔道：“夫人……”
孟沉紅側頭避開她的目光，對著張媽道：“報警吧。”
劉嬸瞬間心如死灰，癱坐在地，而后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狠狠瞪向垂首吃飯的林一諾。
“是你，是你害我！”
林一諾連忙抬頭看向許堯，“舅舅，冤枉，我剛剛一直在這兒。”
正準備問責的許堯看到林一諾的臉，登時一愣。
隨后看來的趙繡惠和孟沉紅也是臉色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