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tǒng)的行動很迅速,許多從南京撤下來的士兵和中下級軍官,大都被帶進了審查所,在武漢的潰軍一時間人心惶惶,天風走在大街上,他左顧右盼,好不容易找到一處當鋪,走過去沒幾步,還沒跟老板搭上話,就被幾個穿制服的人擋住了,領頭的人從衣服中掏出一個小本,示意天風,天風一看便知道了他們的身份,其中一人說道:“請跟我們走一趟,在這之前,你的槍械暫時交給我們保管,天風很是不服,但他細想一下,跟軍統(tǒng)的人抬杠也不占什么優(yōu)勢,不得不暫時順從,軍統(tǒng)的人把天風從頭到腳搜查了一遍,然后就把天風押走了。
天風的老家在北平,他從來沒有來過武漢,他坐著軍統(tǒng)的車,穿過了好幾條街,有越過了好幾條不知名的巷,終于到了。他下了車,被人押進了那棟建筑,他看到走廊里有許許多多的官兵,大多應該都是從南京城撤下來的潰兵,他明白了,這里應該是軍統(tǒng)辦事處的審查區(qū),許多官兵在等待審查。突然,兩個軍統(tǒng)工作人員壓出了一個人,那個人大喊:“我不是逃兵,我不是逃兵。”“少廢話,跟我走。”軍統(tǒng)人員大喝道,天風撫了撫軍裝,坐在了一個中尉的旁邊,問道:“兄弟,剛才那個人是怎么回事兒啊?”那中尉反映了一下,很明顯,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憂郁,“哦,他啊,他是六十六師一五九旅的一個營長,在日本人進攻南京的時候,他率部撤離,提前跑了,這不讓軍統(tǒng)的人問出來了,這幫子人也是真夠狠吶!啥都能問出來。”天風點了點頭,“哦,這樣啊!”
“下一位,李天風上尉,請進來!”軍統(tǒng)一女審查員沖著走廊喊道,天風站了起來,邁著堅定的步伐,跟著那個女子走進了審查室,女子示意他坐下,并再次出去喊人了,四五個審查室同時審問官兵,效率普遍很高,天風推開了門,軍統(tǒng)人員示意他坐在凳子上,審查開始了!
“接下來我們將會問你一些問題,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第一個問題,報告你的部隊番號和在南京的防務任務。”“中央軍教導總隊第一旅第二團狙擊連,我們負責南京城內的防務和督戰(zhàn)任務。”“第二個問題,你的部隊是否還保留有編制?”“有個屁啊有,早就散球了。”天風沒好氣的說道,“牢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第三個問題,你所在的部隊是否接到了撤退的命令?”“嘶,不是,我們督戰(zhàn)隊能接到什么撤退的命令?”“那么第四個問題,你所在的部隊是否進行了攔截任務?”“攔什么攔?那么多潰軍,怎么攔?還不如留著子彈打鬼子。”“請注意你的態(tài)度。”軍統(tǒng)人員說道,此時,天分的心中激起了些許怒火,“第五個問題,你們是否與日軍交過火?”“屁話,我們守的是南京城中路,怎么可能沒交過火。”天風吼道,“上尉,請注意你的言辭,我們是奉命行事,尋找戰(zhàn)爭失敗的原因,從中吸取失敗的經(jīng)驗教訓,避免第二次像南京這樣的慘劇。”
此時,天風已經(jīng)怒火中燒,他拍案而起,連椅子都被掀倒了,他指著那些軍統(tǒng)的人喊道:“找原因,原因他媽的在于我們嗎?日軍區(qū)區(qū)五萬人,我軍十余萬人,為何不能一搏?是誰在火燒眉毛的時候下的撤退令,是誰提前拍拍屁股走人了,找原因,你們找錯人了,你們?yōu)槭裁床粏枂柲切熼L,軍長?南京失守了,想起我們來了!我們在南京備戰(zhàn)的時候,你們在干什么?在舞廳中花天酒地?我們在黎明被槍聲驚起,在彈雨中與日軍拼殺,你們在干什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不是在抱著女人呼呼大睡啊!川軍,粵軍到前線火速增援,他們?yōu)榈氖鞘裁矗侩y道是為了讓你們有更多的時間在后方享受嗎?他們背井離鄉(xiāng)到前線抗戰(zhàn),他們?yōu)榱耸裁矗侩y道他們傻嗎?你們憑什么來審問我們,你們沒有資格,你們——不配!”天風語速很快,軍統(tǒng)人員根本無法打斷他的話。
審訊他的軍統(tǒng)人員非常惱火,“把他給我押了!”左右有兩人剛想動手,天風一氣之下?lián)缸∽赖祝蛏弦幌疲雷颖幌屏藗€底朝天,文件灑了遍地,這時,那位軍統(tǒng)人員一氣之下掏出了手槍,指著天風,“信不信老子一槍崩了你?”天風怎么會慫他,他大步向前,抓起對方的槍,頂在自己的腦袋上,怒喝道:“來,往這兒打,我連鬼子都不怕,還能怕你們不成?我要是眨一下眼睛,你就是我親爹!”天風怒目圓睜,直視對方,對方氣的手直哆嗦!
突然,“吱啦”一聲,一個人疾步走進了房間,喝止道:“把槍給我放下!”“組長,這混小子……”軍統(tǒng)工作人員嘟囔道,“我讓你把槍放下。”子涯平靜地說,那工作人員咬牙切齒,收起了手槍,氣憤地將手槍扔進了槍套,順了順衣服,向后退了一步,天風也不管他什么組長不組長,轉身就走,他推開了門,外面受審的官兵許多都站了起來,還有兩位傷員互相攙扶著,費力地站起身來,其中一個人喊道:“敬禮!”眾人將視線轉向天風,有人的眼眶中縈繞著淚光,天風也感到鼻頭一陣酸楚,但他長嘆一聲,抑制住了那股酸楚,回敬一禮,并說了一句,“你們都是好樣的,你們沒給中國人丟臉!”說罷,天風身一斜,邁著步,走向了走廊的盡頭,走出了這棟建筑,走向了喧鬧的武漢大街,子涯攙扶著傷兵就坐后,追了過去,他并沒有喝止天風,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問了一句:“這位長官,尊姓大名?”回:“李天風。”“接下來你要去哪兒?去做什么?”回:“盡一名軍人的職責。”子涯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點了兩下頭。
在武漢某面館,我扶了扶吃撐了的肚子,打了兩個飽嗝,這武漢的熱干面還真不錯,此時的我已經(jīng)不是從南京城出來的那個叫花子了,一身西裝革履,身上利利索索,干干凈凈,還有些淡淡的香水味,經(jīng)過打理,真是舒坦。坐在對面的二姐說:“吃飽了,你白靈姐差不多也到家了,走吧!”我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做出一副恭敬的樣子,胳膊伸向門外,道:“姐,您請!”二姐白了我一眼,走向門外,我緊隨其后,跨入了武漢喧鬧的街頭!
大街上熱鬧非凡,賣藝的、擺攤的、叫賣的,應有盡有,這場景不亞于曾經(jīng)繁華的南京城,走在大街上,我若有所思,我輕輕的拍了一下姐姐的肩膀,問道:“姐,你覺得咱們的軍隊能保住武漢嗎?”“嗯,我覺得能,我們中華民族是永遠打不倒的,從古至今都是這樣,無庸置疑。”二姐笑著說道,我又問,“你覺得爸媽能同意我參軍嗎?”二姐答道:“要是我是咱爸媽,我決不允許,咱尚家怎么也得留個后,大哥現(xiàn)在生死未卜,你小滿哥天天在天上作戰(zhàn),危險性也極大,你再有個三長兩短,爸媽怎么辦?伯父伯母怎么辦?”我點了點頭。不知不覺中我們就到了白靈姐的家門口,二姐走向前,想要敲門,我拉住了她說:“我先藏起來給她個驚喜,嘻嘻。”“你別給她驚嚇就行。”二姐小聲嘟囔道,“咚咚咚!咚咚咚!”二姐叩響了門,“來了——”好熟悉的聲音,那個細膩而充滿靈性的聲音,“吱啦”一聲,門開了,她穿著圍裙,應該是剛從廚房中出來,那俊俏的面龐,發(fā)光的雙眸很是吸引人。她見到了二姐,眼前一亮,等一下,那是淚光?有一串晶瑩的東西在她眼中打轉,她緊緊地抱著二姐,泣不成聲,像極了小女孩在母親的懷中痛哭,二姐的年齡比她大些,小時候一直照顧她,但是她倆經(jīng)常合起伙來欺負我。“云潔姐,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還在,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嗚嗚!”這擁抱持續(xù)了好久,反正我是感覺很久,我迫不及待地從暗處竄了出來,“行了,差不多得了,還有我呢?”我張開雙臂面向她,期待著那久違的一抱,她向我跑了過來,可是并不是一抱,而是一擰,“嘶,疼!疼!”“你這混蛋小子,你知道叔叔有多擔心你嗎?幾乎天天給我打電話問你到武漢沒!”“行了行了,我這不也活著嗎?你先把手松開,一會兒我去給我爹打電話。”她將手抽了回去,我使勁撫摸著我被擰地通紅的耳朵,她撲哧一笑,“我剛做好飯,咱仨一起。”二姐連忙點頭,白靈姐拉著我倆的手走進了屋子,這久違的小團圓比想象的還要美好,但可惜我已經(jīng)吃不下飯了。
“白靈姐,你家的電話在哪?”白靈姐指了指她的房間,我走了進去,撥通了父親在長沙的電話,“叮鈴鈴,叮鈴鈴。”電話接通了,“爹,我到武漢了,我還活著,您不用擔心了,和我媽也說一聲!”“到了就好,到了就好。”他僅僅說了八個字,但這八個字中夾帶著哭腔,也蘊含著愛,我放下了電話,鼻頭有些酸楚,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我太想那個老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