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wèi)國把水杯往桌上一放，叮囑道：“小心點啊，裝了彈的。”

李未雖是個孩子，也沒有實彈經(jīng)驗，但也并不是只菜鳥。當(dāng)即一抬頭，沖父親伸出手：“今天有演習(xí)吧？有彈殼嗎？”

李衛(wèi)國笑笑，慢悠悠的坐下，拉開抽屜，摸出來一把新鮮的彈殼來，往桌上一擺：”夠吧？”

李未咧嘴一樂，放下手里的槍，抓起一個彈殼，舉到鼻子前嗅嗅，似乎聞到一股火藥的味兒。他又把彈殼放到下嘴唇上，嘬嘴一吹，彈殼發(fā)出一聲響亮的哨聲。

這陣子，學(xué)校男生中流行收集彈殼。李未近水樓臺，算是個大戶，頗有些自得。他一邊數(shù)著彈殼往書包里放，一邊帶點諂媚的跟父親試探：“爸，啥時候能讓我也打槍就好了?！?

李衛(wèi)國不緊不慢的把槍收回到抽屜里，不咸不淡的問：“有什么好？”

李未一下給問住了，語塞了一下，借用了武俠小說里的話：“嗯，可以一招制敵呀?！?

李衛(wèi)國啞然失笑，然后慢慢的收斂起笑容，反問：“那，誰是敵人？”

李未有點楞，這種問題他沒有想到過，更沒有見過。

李衛(wèi)國朝水杯揚起下巴，示意他先喝水?？粗钗垂距焦距降睾攘藘煽?，放下杯子，望回自己。李衛(wèi)國傷殘的左手放在桌上，他剩下的指頭彎起來，敲了敲桌面，緩緩而清晰的說：“用槍，那是沒有辦法時才干的事。記住，用了武器，就沒有退路了?！?

父親的眼神平靜如水。

李未有點沒明白，但是他緊接著就想到另一個問題：“可是，如果別人對我用槍呢？”

李衛(wèi)國的嘴唇抿了一下，以一種堅定的口吻回答：“那就打到他再也不能用為止！”然后又加了一句：”對敵人，不要有任何幻想。“

李未看到，父親原本溫和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陌生的冷酷感，就像一塊忽然變硬的饅頭，咬得有點咯牙。

這個世界上，有壞人和好人，并且總是勢不兩立、相互為敵。

李未覺得自己是好人，當(dāng)然與他為敵的人就是壞人。

壞人他倒是見過不少，比如街上的混混、劃人臉的小偷、對面樓里總把老婆打得哇哇叫的男人、還有一些一看就不像好人的人。這些人肯定都不是好人，可是，他們好像也不是他的敵人。

敵人是個什么樣子？

李未只從故事中聽說過，他們幾乎都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現(xiàn)實生活中，真的有誰會成為他的敵人嗎？

他想象不出。也許，長大后會有，可是，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吧？

日子或許過得很慢，但意外卻總是來的猝不及防。

父子倆就這點是是而非的討論剛起了個頭，這天回家就被家里的情形驚了個跟頭。

因為下午單位沒啥事，李衛(wèi)國收拾了一下，跟兒子聊了陣閑天，就提前回家了。

兩人剛走到宿舍樓門口，就聽見樓上人聲嘈雜，還夾雜著女人的哭聲。

兩人快步地爬上二樓，卻見自家門大開著。

他們跨進(jìn)門，只見屋里，保姆小菊和兩個鄰居女人正忙成一副兵荒馬亂的樣子。三人一見他倆進(jìn)來，如獲救星。其中一個女人大聲招呼：

“哎呀，李部長啊，快點快點！你看這些缺德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