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在車上快要睡著了。突然前排兩側車門被打開,高煥鉆進來,李新嚇了一跳,雙手被手銬卡在上方的抓手,想躲也動不了。
高煥餓的心慌,吃了一袋面包和一包果凍才緩過來一點,又灌了半瓶雪碧,糖份上升精神頭才回來。話也就多了,“哥,找個能說話的地兒!這回活過來了。”
“行!”周強話更少。仿佛后排的李新不存在似的。
其實投誠電話一打。李新是抱著一定要活的心態。見到周強,他礙于面子又覺得自己窩囊,想活命就要選一頭,怎么看自己之前吃的苦都白挨了。董成的能力比他想象的要龐大。制衡的首要條件,就是對方一定比董成強。思來想去他只能自投羅網。
車還在行駛中,高煥癱坐著眼皮沉重,運足了力氣哼出一句,“你之前工作的那個貨場,剛才炸了。第一次爆炸過后,我就想啊!你要是不在那可就太好了。接著二次爆炸,我差點沒死過去。叉車上的工具被炸的飛起來,砸到我后背,跟一年前那會一樣疼。你應該記得我。被何林用命保下來的人。”
李新覺得自己挨了一棒子,真的無話可說。那一幕他不愿意再回憶,董成扭曲又仇恨的面容,他分不清這是當初認識的朋友,還是經歷過血腥的魔gui。高煥被抓來,李新坐在另一輛車上全程看著。至于高煥挨打,何林收到她被打的視頻。李新都認為董成是為了緩解一位“朋友”被針對調查的燃眉之急。那位“朋友”與老板有十年以上的交情,能到達安全退休的年紀,說明他是一個極其小心翼翼的人。只跟老板獨自聯系。
直到拔槍的那一刻,李新看出董成是出于憤怒。事后他也想過,董成或許沒有其他選擇,這兩個人只能是死。
“是。我記得。那會小菲在國外,我偷偷回來辦事。董成說有麻煩需要幫忙。結果是綁了你,去要挾那個叫何林的。我不知道這是老板的意思,還是他一個人主意。貌似是給朋友解圍,用一件大事去壓下另一件大事。你們搞報道的,不也是這樣么?轉移注意力…”李新嘆氣,全身寒意襲來,“董成跟著老板起碼有十年,他見過老板真實的一面。雖然我們曾經情同手足,但他的性情越來越怪。心狠,戾氣重,總是在琢磨人。”
高煥靜靜聽他的描述,腦海里浮現出陳飛的臉,他確實一直在琢磨人。像縱觀全局的外人,也似站在中線上的核心。而另一端是他的哥哥鐘宇鳴,或者可以說是對鐘家美滿生活的仇恨。兄弟二人之間,不可能是因為女人產生仇恨。當初是什么導致陳飛拋棄戀人有家不回?
“陳飛,到底養了多少接班人?”高煥感慨道。“就算整十年的時間,關系圈應該能龐大到一個省的程度吧?”
李新哼了一聲,“他不貪心,當時下任務的時候,就說針對鐘家。剩下有需求的,都會上門找他幫忙。自打鄧月成了當家人,董成就一直在外圍接盤。老板的消息來自方方面面,賣給的主顧天南海北,國內國外都有。”
周強驚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雖然很多案件最終都指向董成,他背后老板究竟忙的什么業務,真沒有人知道。馮隊抓的也都是邊邊角角。今天抓住李新,除了運氣,也該感謝如今各路檢查的道道關卡。
高煥打開手機照明,光打在李新臉上,“你是怕董成接替老板的位置后,自己死無全尸?可惜貨場這一炸,從上到下的安全檢查,貨物對賬。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查出點什么。”高煥目光冰冷,臉上傷痕映襯的她更加可怖。
“我知道董成一個弱點。他身邊的人,誰也不能提何林那件事。最輕的挨罵,最重的挨揍。跟著他的青年半年換一撥。不是死在械斗,就是被他悄悄弄死。他干的事,都是掉腦袋的。”李新想起一句話,像牙膏一樣擠一點是一點。可他有時間等嗎?
把李新交給馮隊后,周強帶高煥在早點攤對坐,一人一碗熱乎乎的小米粥,兩屜包子吃著。老板還時不時瞟一眼高煥臉上的傷,接著一臉敵意的盯著周強。
高煥喝了半碗小米粥,把自己吃暖和一些,抬頭笑著對他說:“終于活過來了。上次你陪我吃早餐,還是盯老錢那會。馮隊有沒有說過,什么時候收了那妖孽?”
周強搖頭拿起包子啃了一口,“畢竟是外調過來的。馮隊能讓我以內勤身份跟著調查,是踏了人情的。結果能到什么程度。真不好說。”
“老錢很有可能被罰點錢,找個替罪羊坐牢,真兇在外逍遙生活。”高煥收起了悲天憫人的表情,苦笑道:“何林的案子能有個結果,我這心里也能好受點。”
“其實我一直想找機會和你聊聊那會的事。單看何林的案子,綁架案轉成殺人案。一年后,你一直盯著海德。是何林預料到了什么,你又一直藏在心里沒說?”周強大概能推測一個大概。但他更想聽小煥親口說出來。
高煥目光混沌起來,盯著面前的小米粥,思索片刻回答,“是。那會我們以為調查跟拍的,干擾經營而已。次數多了,發現有規律可循。那時候我沒見過董成,何林也從沒跟我提起這個名字。幾篇報道發出去,追責只是皮毛,我提前猜到他們會馬上隱蔽自己。就按照往常蹲點拍攝。何林他們開會延遲來不了。在這個間隙,我被抓了。”
她停了一下,揉著太陽穴接著說:“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暴露,被那幾個混混抓了揍一頓也就差不多得了。他們繞了很遠的路才到了廢棄的糖廠,我跟朋友練車都在那,開多久能到哪個路口,需要左轉還是右轉,閉著眼睛都記得。接受調查的時候,我撒謊說是被迷暈了。當時的真實情況是我閉氣裝暈。被帶進廠房的過程,我都清楚記得。進屋一頓揍被打蒙了。何林被帶進屋,我已經神志不清楚。他們的對話,還能記得一些。槍聲過后,我感覺有人用刀挑開手腕上的膠帶。最后一個出去的人鎖上門,我掙扎著爬起來扯掉眼罩去找何林。”
高煥拿勺子的手不受控制一直哆嗦,她干脆放下勺子,雙手捧著粥碗去找那已經消失的熱度。“何林…叫我不要恨那個人。還說小時候的他不是那樣的。最后,他跟我說,對不起,影響了我的生活…”
這一次高煥沒有紅眼睛。把真相說出來的瞬間感覺還不錯。“我的好奇心太重,就算猜出那個人是董成。也不知道該怎么抓住他。該原諒還是該懲罰,能評判這件事的人已經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為何林做點什么。一年前,要不是他拉著我四處跑,四處見朋友,也沒有現在的我。想摸出誰的黑歷史,就能隨手抓一大把。認識了很多朋友……還抓了一個大料。呵呵……”
周強靜靜的看著她。雖然給予的很有限,陪伴的時間并不多,但他很感謝這些年高煥一直都在。他回想起白天對馮隊說的話,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結束后他要回到原單位,以后順其自然的生活。
“有件事忘了跟你說。馮隊查到陳飛,也就是鐘宇鳴弟弟的事。他當時在工廠,跟人發生口角。當時都挺年輕的,約定下班后見面把事講清楚。結果是當晚一個人死亡一個人失蹤。死者后枕骨一道傷疤,全身上下再無傷痕。失蹤的人就是陳飛。”周強把剩下的包子裝在飯盒里,“馮隊讓我轉達給你。也許陳飛僅僅是為了回來報仇,證明自己比他哥要強。”
高煥嘆氣,不情愿的伸了懶腰,背后擦傷的地方疼的她呲牙咧嘴,“陳飛這人確實怪。董成怕是學到了精髓,放出去指定害人不淺。”
他們一邊談論著案情和相關人物,一邊往回走。